第四十一章 一出连环计_我见卿卿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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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出连环计

  大相国寺前殿,官府的人已经第一时间赶来将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陈家人已经哭做一团,而魏虎则被魏青山押着跪在一旁。

  “好一个大理寺丞,我陈家待你魏家可谓不薄,纵我儿年少不懂事,可你魏家就敢说一点错都没有?”

  说话的中年男子,正是陈安的父亲陈康。

  陈安乃是陈家的唯一嫡子,是陈家上下宠到心尖儿上的人,今儿竟当众被活活打死了,陈康如何肯咽下这口气?

  魏青山一身半旧的布衣,身形纤瘦的站在廊下躬着腰,任陈康大骂。

  魏虎红着眼睛,爹爹半辈子清廉正直,受百姓爱戴,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当即怒道:“打死人的是我,你骂我爹爹做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骂,骂我好了!”

  “二虎!”

  魏青山连忙呵斥,这个时候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陈康却是一声冷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魏家一门都是不要脸的泼皮货色,现在看来,我儿真是半分错没有,若非你女儿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勾引于他,他何至于害了相思病?你们可倒好,如今打死了他,还要在这儿装作清清白白的样子,真是好清白啊!”

  魏青山脸上一阵青白。

  屋内,容锐章时不时咳嗽着,看着外面的情景,目光阴翳:“去给魏卿卿传消息了吗?”

  “去传了,她若是想救下魏青山父子,唯有来求您。”小厮笑道:“毕竟真正打死陈安的人,可在您手里。”

  容锐章冷笑,就算容彻来插手,也只会惹得一身腥,他就不信魏卿卿这次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相爷,人来了。”

  说着,就见魏卿卿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见到魏卿卿过来,陈康直接愤怒的指着她呵斥:“来人,给我把这以色惑人的妖女抓起来!”

  魏虎气得差点跳起来,但还不等他张口,一直默默忍受着羞辱的魏青山竟先朝陈康呵出了声:“什么叫以色惑人,分明是你儿子gui迷心窍,处处为难我女儿,我女儿处处忍让避让,如何她就成了妖女?陈大人既是朝廷命官,是百姓父母,更该教导好自家子孙,如何到头来却污言秽语将错误归咎在卿卿一个无辜女子身上,这是何道理!”

  魏青山素来温言细语,极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

  魏虎都忍不住侧目,陈康被噎住,紧绷着脸沉沉看向魏卿卿:“这一切因她而起,褒姒赵飞燕之流,亏得魏大人还有脸维护。既如此。我不怪他,今儿就拿你儿子的命偿我儿子的命吧!”

  “来人,把魏虎给我当场活活打死!”

  陈康直接下令。

  魏青山浑身如被抽了筋骨一般,瘦弱的身体就要往后倒去,却没想到一只柔弱的小手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扶住了。

  “卿卿……”

  魏青山看着面不改色走到身边的女儿,声音嘶哑,魏卿卿心疼不已,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爹爹别担心。”魏卿卿看了看跪在地上还倔着脖子的魏虎,跟倒在一侧没了声息的陈安,心沉了沉,看向陈康:“陈大人是否只要我二哥一条命,不要真相,也不要陈家的名声,任由外人给陈家扣上一个枉顾皇寺尊严的帽子?”

  “妖女,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康只恨不得吞了魏卿卿才好。

  魏卿卿目光一转,直接对上了正在里间的容锐章阴鸷的目光:“今儿丞相爷竟然在场,不如让他帮忙,清查此事。丞相爷少年英才,能得圣上宠眷至今。可见其能力非凡,想必处理这样一桩简单的杀人案,不难。”

  容锐章目光愈发阴冷,魏卿卿这是想做什么,把自己拖下水么?就不怕自己直接定了魏虎的死罪?

  还不等容锐章应话,就听另一道声音传来:“正好,空见大师也愿意来为陈公子超度,这段时间,想必够锐章侄儿解决此案了。”

  容锐章见容彻出现,眼角浮起丝不屑,他正迫不及待等容彻沾手呢。

  “侄儿今儿身体不适,不然定当替魏家做主……”

  什么叫替魏家做主?陈康一听便急了,可容彻却道:“锐章侄儿小小年纪便能坐到丞相的位置,想来一点头疼脑热难不倒你。否则皇上如何会这般重用于你?”

  容锐章脸色难看,不涉俗世的空见大师居然也开口道:“皇上英明神武,必然不会看错人,贫僧今日会做个见证,如若丞相爷能查出真相,贫僧等必然如实禀奏圣上。”

  容锐章的心算是彻底沉到了谷底,空见这话,分明就是在威胁他。今日他但凡有所偏差,空见一番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朝中那些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老顽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容锐章再看魏卿卿,见她一脸镇定,就知道她跟容彻肯定是合伙把自己给算计了!

  但不知为何,容锐章想到这一点时,心底最先冒出来的,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恍然,曾经的魏卿卿也总是这样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铲除一个个异己的,可如今她身边的男人,却换成了别人……

  “魏卿卿……”

  容锐章想叫住魏卿卿,魏卿卿却只朝陈康行了一礼:“陈大人,臣女身为女子,不便参与,就先告退了。”

  陈康见大相国寺插了手,知道今日谁也不敢包庇了谁。便只甩袖一哼,阴沉着脸让人抬着陈安往容锐章在的厢房去了。

  “二哥……”

  魏卿卿上前假借替魏虎擦拭额角被打破的血,低低嘱咐:“一会儿全听容二爷的。”

  “为何……”

  “二哥若不听,我便投湖死了算了!”

  魏卿卿直接沉着脸威胁他。她知道魏虎的倔脾气,而容锐章却狡猾奸诈,万一诱使二哥这个愣头青傻傻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打死了陈安,容彻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

  见魏卿卿以死威胁,魏虎虽然不忿,但到底还是咬牙应下了,魏卿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今日她竟在容彻面前暴露了……

  “主子,容二爷这边只怕是瞒不过去了。”

  走在后山的桃林边,黄迎担心道。

  魏卿卿闷闷嗯了声,心底琢磨着容彻的目的,还没琢磨透,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等她回过身,黄迎已经挡在她跟前替她拦住了那个猛地冲出来要抱住她的男人。

  男人一身破烂衣裳,脸上还有疮痂流脓,披散的脏乱头发下,一双急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魏卿卿,还不断的要朝她扑过去:“美人,让我亲一口,摸一下也行……”

  “放肆!”

  黄迎气急,但会功夫的她居然都推不开这个男人,她探住男人的脉,惊讶:“主子,他被下了药!”

  魏卿卿皱眉,抬头朝林子不远处看去,果真见一群莺莺燕燕仿佛吓住了般盯着她看来,而为首的那个她不陌生,正是寄住在陈家的堂小姐陈三娘。

  陈三娘见魏卿卿居然一眼盯上了自己,直接尖声大喊:“哎呀,是魏小姐在与人私会呢,我们赶紧离开。”

  “私会?也太不要脸了吧,这儿可是佛寺,就是勾栏院里的东西也没她这般没脸没皮的。”顿时有人大声嚷起来。

  “反正她早已尝过鱼水之欢,而今只怕是忍耐不住了。”陈三娘补充。

  这话太露谷,听得一群小姐面红耳赤,而那恶心男人似乎药力上头,见抓不着魏卿卿,干脆一把扑倒了黄迎,手也急不可耐的要去扯黄迎的腰带。

  “啊——!”

  莺莺燕燕们尖叫着要跑,陈三娘见扑倒的不是魏卿卿,咬咬唇,但瞬间眼珠子一转,朝魏卿卿喊道:“魏小姐,你赶紧跟我们走吧,虽是与你私会的男人,但这等污秽场面,你一个女子总不好多看。”

  陈三娘一边说,心底一边冷笑,魏卿卿要敢走,一个置同伴于危险而不顾的寡义名声就少不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利用这个被魏卿卿背叛的同伴,倒打魏卿卿一耙。

  陈三娘心底的算盘打得响亮,就是这算盘还未打完,就傻眼了。

  众人听到身后传来那砰的一声时,也震惊了,回头看着抓着块血淋淋石头猛地往那男人头上砸的魏卿卿,只吓得汗毛倒竖。

  可等那男人被砸晕,魏卿卿也因为体力不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额间冷汗直冒,一张小脸煞白如纸,那模样,就好似下一秒就要死了一般,但她还是很快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了黄迎身上。

  黄迎还好,她的衣裳只是乱了些,而且方才就算魏卿卿不出手,她手里的银针也会刺死这个男人。

  “主子……”

  “陈小姐满意了吗?”魏卿卿飞快的朝黄迎眨了下眼睛,才回头望着陈三娘:“陈公子之死,与我和我二哥无关,相信丞相大人和大相国寺的空见大师很快就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陈三娘见魏卿卿居然认得自己,还敢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咬牙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在报复你不成?这男人我可不认识,而且也不是我叫他被你的狐媚脸迷惑了做出这等下流事的!”

  说到这儿,陈三娘似乎有了底气,轻哼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检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若不是你腆着这张脸到处勾引男人,这男人怎么会扑上来?而且说不定都不是这男人扑上来,是你自己尝了那鱼水之欢后上了瘾……”

  “都说陈家是书香世家,今儿我算是见识了京城书香世家的教养。”魏卿卿眼睫沾着泪水,浑身都在发抖。说完,竟一言不发,扶起黄迎就走了。

  陈三娘看她如此,还以为自己胜利了,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但等她骄傲的转过身,就发现方才还在同情可怜她痛失堂哥的京城小姐们纷纷离她三步远,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嫌恶甚至憎恨起来。

  陈三娘不解,抿着唇角要去拉方才还义愤填膺替她说话的祝小姐,祝小姐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拍落了她的手:“我们京城小姐的教养可不是如此,陈小姐,我还当你当真是替你堂哥难过,方才才会对那魏小姐口出恶言,但后面你说的那些话,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就是。”

  其他小姐附和。

  陈三娘愣了,忙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别看那魏卿卿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她都是装的,她这种贱人我最清楚了……”

  “装的?”祝小姐讽刺一笑,魏卿卿的事她不是没听说过,甚至家里长辈也告诫过她不要跟魏家人多往来,但今日看见了,才知什么是不卑不亢,而且那般情况下,魏卿卿那般娇弱的小姐能为了身边人拿起砖头去砸人,别的不说,仅这一点她就佩服。

  陈三娘见祝珠不信,傲气也上来了:“你爱信不信。反正魏卿卿那样的祸水,谁沾上都得倒霉。今儿她都敢杀人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陈三娘话还未说完,就见所有小姐们都面露惊恐的开始倒退。

  陈三娘以为她们还是不信自己,更气:“你们方才不也是偷偷说着她的坏话吗,怎么这会儿装起来……”

  陈三娘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猛地从身后抱住了,而那股腐烂脏污的气息窜来,粗糙的大手更钻入她的衣袖揉捏着她的皮肤,令她顿时浑身僵硬的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小姐……”

  陈三娘的丫环立即上前来开始拉扯那男人,但男人被陈三娘下了强力的药,这会儿力大如牛,两个小丫鬟根本拉不动。

  陈三娘吓得大哭起来,其他小姐们因为方才的事,都厌恶极了陈三娘,如今见她自作自受,也懒得管,只远远看着热闹。

  祝珠心有不忍,虽然害怕,但还是学着魏卿卿的样子在附近捡了块石头要上前救人,却在她上去之前,一个穿着半旧青衣的男人上前狠踢了那脏污男人几脚,大声呵斥:“大胆刁民,你还不走是等着被抓去大牢受刑吗?”

  听到男人的声音,那脏污男人果然松动了几秒,便是这几秒,魏浔趁机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给扯开了。

  人被扯开,魏浔才张开双手护在了陈三娘身前。

  “大哥?”

  魏卿卿带着几个武僧赶来时,瞧见明明一身书卷气却绷着脸如斗士的魏浔,眨眨眼,他怎么来了?

  方才她就是故意让那脏污男人还留着一口气的,不然陈三娘害了黄迎这口恶气难消,但她也没打算真的害了陈三娘,否则大相国寺名声有损,自己只怕又要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这才去叫了附近的武僧来。

  武僧们很快带走了那男人,陈三娘本该阻止的,否则那男人一但清醒被查出是她指使就完了。可她傻了眼愣愣看着眼前高大的魏浔,一时心跳不止,竟忘了阻止。

  魏浔顾不上陈三娘,只看到魏卿卿未干的泪痕和手上沾染的血,心疼涌上来,语气也变得柔和:“小妹,你没事吧,我是听说二弟出了事,这才急急赶来。”

  “我没事。”

  魏卿卿看着他满是担忧的模样,浅笑道:“不过今儿跟我一起来的黄大夫受了伤,在前边儿休息,我们先过去吧。”

  魏卿卿其实是怕陈三娘再说出什么话来,自己还好,倒叫魏浔伤了心。

  魏浔也知男女有别,并不打算在此久留,点点头,便随魏卿卿走了。

  陈三娘很快就催促了身边的人去打听魏浔的身份,祝珠也是身边的人唤她。才回过神来。

  “珠珠,你方才可都看直了眼睛,别是少女怀春了吧?”好友打趣她。

  祝珠看了眼正毫不避讳让人去打听魏浔的陈三娘,神色又黯淡了几分,连忙摇头笑:“怎么会呢。”

  “那最好,那位魏家的大公子可是穷小子一个,他爹虽做着官,家里却一团乱,连个下人都敢骑在一家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他还得每日去我家名下的一个书铺抄书赚几个铜板,才不至于叫一家人饿死呢……”

  好友还在说着,祝珠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心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魏浔也回头看来,两人四目相对,魏浔还好,祝珠则立即红着脸撇开了去。

  “大哥,怎么了?”魏卿卿随着他回头,便敏锐的察觉到了祝珠的不对劲。

  祝珠,翰林院大学士的独女,知书达理,性格爽直,似乎不错?

  但魏浔却是看了看陈三娘的背影,摇摇头:“小妹,日后你还是别一个人出来了。”

  “嗯。”

  “这个给你。”魏浔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支细细的银镯子,银镯子上还挂着两个小小的哑铃珰,十分可爱。

  魏卿卿不解,魏浔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掩去了眼底的湿意:“大哥没本事,攒到如今也只攒出这么个小镯子。你是要嫁去国公府的,虽然这一只小镯子算不得什么,但总算是样首饰,日后你去国公府需要打赏下人了,可以用上。”

  魏卿卿望着这镯子,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唤声传来,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魏卿卿的手心瞬间握紧在了一起,侧目,就看到了那一身白布衣衫一副风度翩翩模样的男人。

  “浔弟,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了,我们走吧,我已经打点好关系了,刑部很快就会来人的,我保证你二弟没事。”

  说完,男人眼睛飞快瞟过魏卿卿,便只寻常般笑道:“这位就是令妹吧。”说完,客气的朝魏卿卿行了礼。

  魏浔似乎很满意,也很感激:“多谢方大哥了,劳你上下打点,肯定费了不少银钱吧。”

  “一点小钱而已。”方子蛟连忙笑道,目不斜视的看着魏浔,仿佛对魏卿卿一点兴趣也没有。

  越是这样,魏浔越觉得这个方大哥可以信任。

  “好了浔弟,我们先去你父亲和二弟那里吧,若是去迟了怕出事。”方子蛟一副真替魏浔担心的模样。

  魏浔点点头。回头跟魏卿卿叮嘱了几句,送她和黄迎到了大相国寺供女眷休息的厢房,就随方子蛟走了。

  黄迎见魏卿卿自魏浔离开后,脸上就再无轻松之色,轻声问她:“主子在担心魏老爷和二公子?”

  魏卿卿回头看了看黄迎,见她只是轻伤,且显然没怎么受方才那男人的影响,稍安心了些,只问她:“你可知道方子蛟此人?”

  “方子蛟?”黄迎想了想:“曾去各个府上给夫人们看病时,听过几句,听闻此人能力出众却不愿入朝为士,而且十分有钱,就是各个权贵们见他都存着几分客气。”

  “此人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徒罢了,当初我也曾想过将他拉到帐下,但却查到此人一件事。”

  说起这件事,魏卿卿的神色愈发冷了些:“十年前他郁郁不得志时,曾投靠到一家富商门下,结果却与富商已定下亲事的小姐珠胎暗结。富商气不过,但因着心疼女儿,到底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可这方子蛟,却因为富商言谈间有将他收为上门女婿的想法,便直接设计那小姐被人奸污。”

  “不止如此,他还仗着文人之名,纠结了一帮文人秀才对富商之女口诛笔伐,逼得富商之妻活活气死,富商只此一个爱女,为了女儿,不得已答应方子蛟将万贯家财全部赠送,让他娶了女儿。可婚后,富商没几天就暴毙了,那小姐也带着孩子上吊自尽了。”

  “都是那方子蛟下的手?”黄迎咋舌,如此恶毒,也就容锐章能媲美了。

  “嗯,从此之后,他便借着那笔钱和当初逼死富商一家的文人士子,名声越来越响,后来他入京城,也并非是清高不愿入任何府邸做幕僚。”魏卿卿倚着门框边斜斜朝方子蛟和魏浔离开的方向。沉声道:“他是根本不满足于只做幕僚。”

  黄迎想到什么,看向浑身都透着阴郁之气的魏卿卿,怔了下,旋即笑:“他想在魏家身上故技重施,而主子您就是他看中的下一个‘富商之女’?”

  魏卿卿瞥她一眼,亏她还想笑,被这么个恶心东西盯上,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他的目标应该不在魏府,而在国公府。”魏卿卿道。

  “自然,他既有这样的野心,肯定不会看上如今一穷二白处处受人排挤的魏府,反倒是主子您,柔弱好拿捏,又貌美如花,日后入了国公府做二少夫人,岂非是他完美的目标?”黄迎难得敢打趣魏卿卿。

  魏卿卿也由她打趣,这方子蛟今儿跟大哥说什么花钱疏通了关系,就凭他,能疏通得了陈府的关系?怕不是早已知道容彻和空见大师插了手,知晓爹爹和二哥必然不会有事罢了。

  “那主子有什么打算?”黄迎问她。

  “方子蛟的事且先不急。”魏卿卿看了看黄迎,心底轻轻一叹,到底不如当初的人用的顺手,黄迎虽忠心谨慎,但也因为太过谨慎胆小,所以做事根本放不开手脚:“今日那陈三娘,去查查,是谁指使她来的。”

  黄迎不解:“主子认为陈三娘背后有人?”

  “陈三娘此人我曾查过,平庸之辈,她若有手段不动声色提前准备好了那强力的媚药,还能跟踪住你我的行踪,也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只是寄住陈家七八年的堂小姐,而是陈家儿媳了。”魏卿卿今日观察过跟在陈三娘身边的那群小姐,没有一人有此胆色。

  至于容锐章……魏卿卿觉得他能从丞相府追到大相国寺来,势必是心急如焚要找自己解决那笔嫁妆的事,不会先想着毁了自己。

  所以,能安排这一出戏的,多半是冲着容彻来的。

  想起容彻,魏卿卿有些头疼,自从沾上这人开始,就没一件好事。

  倒是此时的容彻,被容锐章阴沉沉的目光盯到不适,才悠闲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语气倦怠的问:“解决了?”

  容锐章气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叫自己来查的,他倒好,从开始就合着眼佯装睡觉,留了自己来得罪陈家。

  如今虽然查清真相,看陈康那漆黑的脸也知道他必不会因此而感激自己,倒是魏家,一窝的愣头青铁骨头,动不动就说什么‘一死以证明清白’,就连魏虎这二愣子都扛得住他的激将法,一张嘴就是个死字,逼得他不得不将真凶交出来。

  “今儿真是多谢丞相爷查明了真相,还了魏家人一个清白!”

  陈康黑着脸一甩袖就走了,半分没给容锐章留脸面。

  容锐章被甩了脸,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但看容彻。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有几分森然。

  “相爷,相府出事了。”

  小厮忽然上前附耳道。

  容锐章皱眉,迟疑的看了看容彻,问小厮:“何事?”

  “是府里来了一位自称柳青儿的女子,说是您让她逃出来的,还要将她收为姨娘,今儿府里还有族里的长老,老夫人已经气晕过去了。”小厮吞吞吐吐的,但容锐章还是听明白了,二叔的那位柳姨娘,竟奔到自己门口来了。

  “一定是他!”

  容彻笃定的朝容彻看去,容彻却只似笑非笑的问他:“锐章侄儿,出了什么事吗?若是有事不妨说说,兴许我可以帮帮你。”

  说?说自己与叔叔的妾勾搭成奸吗?

  容锐章觉得头越发疼了,也顾不上魏家人,扭头就往外去了。

  阿鲲低低问容彻:“爷,可要跟上?”

  “不必。”

  容彻现在没工夫管容锐章,解决了魏家的事,他要找那个娇气包好好问问。她管自己叫‘二叔’的事!

  “容公子……”

  在容彻要离开之前,魏青山上前郑重的朝他和空见等行了礼。

  空见双手合十,只淡淡跟魏青山道:“施主无需多礼,此事贫僧本不该插手的,今日起贫僧怕是要闭关了。”

  魏青山急急应声,大相国寺的空见和尚有多出名他知道,平日里除了皇亲国戚,便是世家夫人也极难得他一面,更别说让他出手帮忙了,这一切,只怕还是容彻的面子。

  “是。”

  魏青山连忙又行礼,倒是容彻忽然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今日之事错不在魏家,魏大人无需如此客气。”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世家们连忙附和。

  魏青山感激不已,人似乎也有了底气,但等他抬头,容彻却已经跟空见走了。

  “爹爹,没事了。”

  魏虎忙揉揉腿站起来。

  魏青山深深看着容彻离开的背影,像他这般的人。怎么会甘于窝在国公府做一个闲散公子的?以他的本事和气度,怕是做最尊贵的天子近臣也不会有半点问题。

  “爹爹。”

  魏浔的声音忽然传来,魏青山这才看到他和他身边的方子蛟。倒是方子蛟,目光随着容彻一直到出门才回头深深看了眼魏青山,朝他恭恭敬敬行了礼。

  容彻告别空见,便听说了陈三娘的事。

  “去查今日上山的人名单。”容彻直接吩咐。

  阿鲲应下,两人还未去找魏卿卿,就看到了朝这边而来的一袭胭脂红梢纱长裙的娇柔少女。

  见到是她,阿鲲自觉的后退了几步,不多会儿,那少女便如娇花照水般翩飞到了容彻跟前,扬起跟曾经的魏卿卿有四五分相似的小脸轻笑:“彻哥哥今儿也上山啦?素素正想着,彻哥哥看不到今日这样的热闹,好生可惜呢。”

  见到魏素素,容彻眼底的幽寒散了不少,笑着问她:“你一个人来的?”

  “素素跟娘亲一道儿来的,娘亲在与夫人们说话呢,素素觉得无聊就出来了,谁知竟碰上彻哥哥,彻哥哥说这是不是缘分?”魏素素笑得眉眼弯弯,就连容彻看她,都有片刻的失神。

  她这模样,与卿卿,好像,只是后来的卿卿毁了容貌。

  “彻哥哥,陪我去后山走走吧,听闻茶梅开得很好……”

  “我今日有事。”容彻想起那狡猾得厉害的娇气包,他担心若去迟了,她就该翻脸不认人了。

  魏素素知道容彻的脾气,他不喜欢死缠烂打。

  “是去见魏家的小姐吗?那位跟阿姐同名同姓的小姐?”魏素素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眸:“素素今儿见过她了,长得真是好看,若是阿姐也还在就好了,阿姐最宠素素,阿姐一定会夸素素更好看。”

  容彻素来不喜欢女子撒娇的,但魏素素是个例外。魏素素是卿卿最疼的妹妹,素素虽是继母所出,却曾是卿卿最亲厚也最温暖的家人。

  想到魏卿卿若是见到魏素素一定会高兴,容彻便道:“可愿与我一道去见卿卿?”

  魏素素点头,笑望着容彻:“只要彻哥哥不介意就好。”

  容彻到时,只有魏卿卿一人在屋子里摆弄几朵凋零的茶梅,听到声响,她下意识的抬头,却还未开口,就见魏素素几步跑上前来捧着桌上的茶梅落泪了。

  “如此娇艳的花儿,魏小姐怎舍得将她们摘了?”

  魏卿卿望着曾经这个与自己最亲厚的妹妹,差点脱口喊出‘三妹’,却见魏素素眼底含泪的盯着她:“方才我来见魏小姐时特意夸这几朵茶梅漂亮,难不成魏小姐竟是因为我这几句夸赞,所以才折了它们?”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魏卿卿是有多么的心胸狭隘,竟连几朵花也容不下。

  可分明,魏素素此前根本没来过。

  魏卿卿雀跃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容彻吗?

  “素素。”容彻察觉魏卿卿情绪的转变,要开口,魏素素却恍然大悟般忙擦了眼泪,把头埋得低低的,哑着嗓子道:“彻哥哥,是素素搅了你们雅兴了,素素这就走。”

  说着,就提着裙子飞快的往外跑去了,可跑在拐角的地方,却绊到裙角狠狠摔在了地上,额头直接磕出了血来。

  “小姐……”

  外面一阵慌乱,容彻看着狼狈的魏素素,示意阿鲲去护送,却见魏素素泪眼盈盈的望着他:“彻哥哥,若是阿姐还在就好了,我想阿姐了。”

  以前这一句,总能让容彻对魏素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送三小姐下去歇息。”

  容彻转身,魏素素却过来径直抓住了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小可怜的模样。

  屋内,魏卿卿看到这里,若是还不明白魏素素的心思,也白活这两次了。

  “时辰不早。臣女就先告退了。”

  魏卿卿出来行了礼便要走,容彻皱眉:“站住。”

  魏卿卿佯装没听见,他们一个郎有情妾有意,自己这个妖怪干嘛在这儿做电灯泡。反正容彻这个男人她也不喜欢,三妹既如此喜欢,让给她就好了。

  多的,魏卿卿捂着心,暂时不去想。

  “魏卿卿,你给我站住!”容彻语气微沉。

  魏卿卿脚步非但没停,反而还加快了些,绕过转角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彻哥哥,是素素惹了魏小姐生气吗?那你赶紧去追,素素自己回去就好。”魏素素连忙道,手却半分没有松开容彻的衣袖。

  容彻收回目光,反倒深深看了眼魏素素,语气微凉:“不必,我送你回去。”说罢,就扫了眼跟在魏素素身边的嬷嬷们。

  嬷嬷们只觉得被他目光扫过的一瞬手脚冰凉,赶忙就扶起魏素素往后院厢房去了。

  而魏卿卿这厢出来,直到遇上魏青山父子,心底一口闷气才吐了出来。

  魏青山看她脸色极差,有些担心:“卿卿,要不要先歇歇?”

  “正好我认识的一位御医今儿也来了山上。”方子蛟连忙道,魏青山感激不已,魏卿卿却看也懒得看方子蛟,轻轻朝魏青山摇摇头:“我想早些回家歇着。”

  “小妹,二哥背你下山吧,下去还有好长一段路呢。”魏虎赶忙上前,却被魏青山不知说什么好的踢了一脚,再有几日卿卿都及笄了,哪里还能叫哥哥背着走路?

  不过,府里没有女主人确实不方便,没人能教导这些孩子们规矩。

  想到这儿,魏青山心底的愧疚又深了几分,好在下了山以后就恰好有租车马的,魏青山租了两辆马车,一家人这才终于回到了魏府。

  回家后,魏卿卿惦念着大相国寺发生的事。根本不想跟方子蛟周旋,便借口不舒服拉着魏虎下去了。

  方子蛟也察觉到了魏卿卿对自己的防备,只等跟魏浔出来,才疑惑问道:“浔弟,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怎么令妹好似十分不喜我?”

  魏浔也察觉到了,但想着魏卿卿可能只是今儿的确吓坏了,便笑着安慰了几句。

  方子蛟还想说什么,又担心魏卿卿对自己更加反感,而且转念一想,魏卿卿这样的美人儿,有几分傲气也是寻常的,自己多花些心思哄着,他就不信不成功。

  女子么,喜欢的不就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那一套?

  方子蛟嘴角噙着几许冷笑,等送魏浔去了书铺,便回去叫人去收集各种玲珑玩意儿了。

  而这厢,魏虎看着坐在自己刚做的秋千上闷闷不乐的魏卿卿,拿着剥好的橘子哄她:“小妹,是不是二哥今儿太笨,你不高兴啦?”

  “二哥不笨。”魏卿卿随口道,心里细细想着今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

  “真的不笨吗?”魏虎以为她是真心,颇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笑:“小妹是聪明人,你说二哥不笨,那二哥必然不笨。小妹你放心,师父说今年上半年有武举人的初试,到时候他就让我去试试。”

  魏卿卿眼睛一眨,上半年就让魏虎去?

  她知道,魏琼威一直想走武举人的路子,那他今年上半年一定会去参加,魏琼威下手可没轻重,若是魏将军府暗中设计魏琼威对上魏虎,魏虎在擂台上被他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小妹,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严肃?”魏虎忙问她。

  “是师父说叫你去试试的?”魏卿卿问。

  魏虎点头,还兴高采烈道:“而且我已经报名了,师父说就是去试试深浅,也好叫我看看高手有多少。武举人都是万里挑一的,若是我这次去被吓着了,他也懒得教我了。”

  意思就是,魏虎这赛是退不了了。

  魏卿卿眉头愈紧,但葛老也不知魏琼威的手狠和睚眦必报,再看魏虎这满脸期待的样子,魏卿卿知道只能从魏琼威身上想办法了。

  最好……是叫他不能参加此次武举人初试,或是根本无暇顾及魏虎,这样一来,魏素素也能暂时将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心思一转,魏卿卿立即拉了魏虎来,低低说了几句。

  魏虎则是瞪大了眼睛:“现在去丞相府?”

  “那容丞相欺负我好几次了,若不趁着他丞相府鸡飞狗跳我掺和上一脚,我不甘心。”魏卿卿咬着牙。

  魏虎一想起容锐章那般掐了魏卿卿,火气也一下子窜了起来,一拍大腿:“好,二哥这就去!”

  “对了。”

  魏卿卿想了想,回房去写了一封信,回来交给了魏虎,轻声嘱咐:“丞相府后巷的墙壁有一处空砖,二哥将这信放进去。”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论如何,她手边要有几个真正能用得上的人了。

  也不知今儿陈安之死,跟忽然冒出的陈三娘,是不是同一个人在背后设计的,若是,那这人不是容锐章,会是素素吗。

  若不是素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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