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行 负碑西出 恨旧日重楼_羽落惊蝉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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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洲行 负碑西出 恨旧日重楼

  一月后

  七重海

  巳时

  天宇之际晴空万里,海面上却是狂风呼啸,骤雨连连,偶有惊涛炸响,破空之声四起。细看声源处,正是朝北俱芦洲急掠而去的李羽霜四人。

  几人最前端,姒梦青喰动用凶演武穷奇,周身尽显赤红之色,背后幻生出一对羽翼,振翅间化作流光,其伴生疾风更引得海面分作两截,卷席起百丈波涛。

  而姒梦青喰身侧不远处,忒浮亚银铠加身,但因圣法气不具飞行之能,她只得踏浪而行,每每跃进一步,便激起漫天波涛。出发前,忒浮亚为图方便,便将圣剑古拉姆斜插进腰侧系带的暗扣之中,而这腰带既然能禁得住古拉姆的锋锐,自然也是一件宝物,出自神星城第十三任神子——薄暮神子维尔登戈,薄暮之名既是造物主圣谕降下,自是与维尔登戈极为契合,究其缘由,一是因维尔登戈性烈如火,若有行恶举者遭他撞见,便将如落日般迎来生命的终结,其二是因维尔登戈体躯健硕,身有十三尺高,加之他会使百种兵刃,平日里更是酷爱将兵刃挂在腰间,在他人眼中已如小山一般,足以遮天蔽日,而他腰间系带似绸非缎,质铁似钢,名为维尔登戈的心结,妙用无穷,然以忒浮亚现今的见识,尚不能参透。

  前两者行路搅得七重海上波涛四起,但这海水兹要是溅到泣难释子身前三丈,便会一改冲势,转而徐徐落下,以至于他身周尽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此刻只见泣难释子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神色惬意,脚踏一杆芦苇,似有如神助一般飘然渡海,遂相较于前两者,行进速度完全不落下风,也不见海面上生出什么波澜,只有那打满补丁的僧衣随风轻轻摆动。

  三人身后百里开外,李羽霜施展冯虚御风之法,双手负于身后,掌心真气呈喷射状涌出,以作推力,弥补冯虚御风速率欠佳的弊端,方才不至于落后得太远。其实他本可驱使止戈化形为天璇宇玑剑或其它几种形态,以御物飞行,只是那样颇为耗费真元,长期赶路恐会难以为继,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半刻过后,李羽霜的视线尽头逐渐显露出一座海岛,随他愈发靠近,便愈发明细,隐约可见岸边姒梦青喰正朝他挥手示意,故此李羽霜收复真气,缓缓落在沙地上。

  却见三人早已于岸边架设起篝火,柴堆旁沙地中斜插着数条由木枝串起的海鱼,炙烤得表皮酥脆,不时有油脂滴落入火中,伴烟散溢出阵阵焦香。

  “开饭!开饭!”姒梦青喰叫嚷着,走靠至篝火旁,就手拿起两串烤鱼,先是将一串丢掷给李羽霜,随即席地而坐,朱唇微张,撕咬下鱼身上最为肥美的一块鱼腹肉。

  鱼膘入口,本该是大快朵颐之时,可却见姒梦青喰眉头深颦,面露难色,似是极不情愿的吞咽下这口鱼肉,抱怨道:“天天吃这个,嘴里都快腻歪出鸟儿来了。”

  应她抱怨,泣难释子抬手指向东南处,说道:“一旁树上生有些青芒,大巫祝何不取来换换口味。”

  姒梦青喰闻言循指望去,见得十里开外有一矮丛树,细辨枝桠下结有数颗挂霜的青芒,可她见此却并未有喜色,在又吞下一口鱼肉后,扭过头来,仍是怏怏道:“青芒汁水粘稠,果肉有桐漆味,倒还不如吃这烤鱼了。”

  其实姒梦青喰年少时偏爱果蔬素食,可当她躯体遭演武兽血改造后,大抵是维系行动所需的能量甚巨,便愈发钟情于饮酒食肉和盐渍果干这类纯粹的甜食。

  “释子,我还当真好奇。”姒梦青喰说着,将目光投向泣难释子,问道:“你既不能睁眼,何能将世事洞悉至如此?”

  泣难释子闻言淡然一笑,右掌食指抵在眉间,左掌食指划向沙地,出言讲解道:“诸无为法,离色心等。决定实有,理不可得。且定有法,略有三种,一现所知法,如色心等。二现受用法,如瓶衣等,如是二法,世共知有,不待因成。三有作用法,如眼耳等,由彼彼用,证知是有……”

  然随泣难释子讲解,姒梦青喰面上表情逐渐凝固,进而掩面扶额,连连摆手,出言喝止道:“停停停!”

  “释子,可否浅显些说,你在此高谈佛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言罢姒梦青喰扭头望向李羽霜与忒浮亚二人,问道:“小道士,忒浮亚,你们听得懂吗?”

  忒浮亚此刻也是一头雾水,神色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羽霜倒是笑着附和道:“大道孤寒,晦涩苦深,虽只言片语,却犹胜万语千言,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泣难释子闻言向着前者微微一笑,说道:“道长见微知著,小僧佩服。”

  “诶,释子谬赞,小道不过多读了几本闲书罢了,怎及释子你博物通达。”李羽霜自谦道。

  姒梦青喰瞧二人这惺惺相惜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些钻研宗门学问的,尽是些故弄玄虚之流,就没一个说话痛快的。”

  李羽霜闻言淡然一笑,并未在意,反倒是出言宽慰道:“预计再有几日便可抵达北俱芦洲,青喰,届时你自可吃个痛快。”

  “说得轻巧,谁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那闲工夫。”姒梦青喰嘴里嘟囔着,起身再拾起两串烤鱼,坐到忒浮亚身旁,径自吃了起来。

  “若是我们赶路再勤快些,总归是能抽出些时间的”李羽霜先是冲姒梦青喰招呼了一声,然后者似是觉得心烦,并未理会他,李羽霜知晓若是再多言,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便将头转向泣难释子处,开口问道:“我近来一直在想,待我等抵达北俱芦洲,是先回成道山修复铜驹踏云车,再赶赴东胜神洲快些,还是直接奔赴神州京都快些,释子你见多识广,可有什么见解?”

  泣难释子闻言稍加思索,开口答道:“自是前者快些,铜驹踏云车之疾速,实属世间罕见,但就是不知修缮此物所需耗费多少时日,如若以我等……”

  泣难释子话还没说完,面上表情却猛然凝固,只听他高喝一声:“快退!”身形便瞬间腾挪出数十丈远,其余几人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各自使出本领,相继退散开来。

  不消三息过后,自天上猛然降下一道石碑,落向先前众人聚集的篝火处,未等火星溅起,便已被狂乱的气流绞灭,待那石碑落下,则更是引得一阵地动山摇,烟尘四起,足足于沙岸上留下一道数十尺的深坑。

  少顷过后,待烟尘散去,众人方才得见那石碑上书:

  “少年心气,环踏四洲寮。横眉宇,气冲霄,豪杰义,死生同。一语千古柔,极翘勇,倾欢纵,拥空囊,斗诗穷,绝饮酒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酣醒呼猲獢,雁羽推雕弓,苍丘俄空,乐匆匆。

  似黄梁梦,辞瞻州,玄烛共,漾孤蓬,任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武重,鹖弁如云众,供粗用,攀高功,乞王侯,晨初悔,惊诫恐,引渡星辰,镇宇骄龙子,负碑西出,恨旧日重楼。拳开万法艰,皇极惊天。”

  与此同时,距海岛仅三十里外的海面上驶来一艘窄骨疾行舟,舟上三五十人,为首者正是踏天宫龙子第九席———霸下。

  “放烟弹,通知四哥与八哥,鱼儿已经咬钩了。”

  此刻霸下负手立于船头,吩咐过下属一声后,脚下猛然发力,身形如弓矢般弹射而出,强劲的反作用力引得船体摇晃,险些侧翻了过去。

  两息后,霸下落在石碑之上,又将其踩踏得深陷下去数尺,而后他双臂抱胸,环顾身周四人,最终视线停留在泣难释子的身上,虎目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而反观李羽霜、姒梦青喰、忒浮亚三人,虽不清楚来人是谁,但就他方才所为,显然并非善举,当下纷纷运起各自手段,

  李羽霜催动止戈化形为天枢贪狼刀,而后以刀尖指向霸下,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要出手偷袭我等?”

  却见霸下并未回答,只是对着泣难释子开口道:“恩人,想不到这佛宗传承者还当真是你!”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立马便集中到泣难释子身上,而后者此刻面色凝重,极为少见的皱起眉来,双手合十,轻呼佛号道:“南无轮遍照吉祥如来,经年一别,已过百年,解丧瞳施主可还如意?”

  “昔日一别,我于东胜神洲寻了份差事做,后觉得无趣,便又辞了去,几经辗转,投入了踏天宫门下,虽说侥幸得入龙子席位,博得一时风光无限,但也不过是从当圣人家的狗,变成当龙座下的狗罢了,可真称不上如意,不过……”

  霸下说着,扯下身上玄黑色大氅,自石碑顶部跳下,双拳攥得咯吱作响,嘴角上浮现出一抹狂傲的笑来。

  “若是能将你们几人除了去,便是真的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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