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飞云_第11章_霁雪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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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飞云_第11章

  飞云被踹下床,赤身裸体,又羞又愧,不敢作声,努力挣扎着低头跪下。

  二十八此恨难平君知否

  昭文帝亦穿衣起床,不知去何处拿出一条鞭子,一把从墙上扯下一副字来,扔到飞云面前,冷冷地道:“九皇子,请你来念念这个。”

  飞云一看,差点昏倒,这正是当年他亲手起草的檄文。

  “念!”昭文帝一鞭下来。

  飞云暗想,要自己念这篇檄文,还不如让皇上活活打死。但这檄文是自己亲手所作,当年既然种因,今日便是结果,这种现世报应,又如何能躲得过?勉强念道:“自有大成天子……”才读得几个字,便觉喉头一阵腥甜,就要吐血。飞云生生把鲜血咽下去,不让自己吐出来。才缓得一缓,昭文帝便又是一鞭下来。就这样,昭文帝打得一鞭,飞云念得几个字一句话,直打了四五十鞭,飞云方把那檄文念完了,到后面早已不知所云,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

  昭文帝道:“这篇檄文冠绝古今,除了你成国九皇子,天下再无第二个人写得出来。”

  飞云默默无语。

  昭文帝又道:“人说‘一剑曾当百万师’,九皇子此文,却是胜过那百万雄师,朕当年没有死掉,也不知是哪生哪世修来的造化!”

  飞云听昭文帝说得悲愤,更加不敢吭声。

  说完,昭文帝又从墙上扯下一副字,掷到飞云面前,道:“还有一篇文章有请九皇子赐教。”

  飞云看得一眼,魂飞魄散,这却是昭文帝回宁都后用血所誊写的降表,字迹鲜红,煞是吓人。飞云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身形摇摇晃晃,却终于没有倒下。

  “念!”昭文帝挥鞭。

  飞云跪着不动,也不作声。

  “念!”昭文帝又猛抽一鞭。

  飞云还是没有反应。

  昭文帝气极,连抽了十几鞭,那飞云如木偶一般,直挺挺一动不动。昭文帝怕把他就此打死了,只好停下。气道:“这降表朕是特意写给你的,你念是不念?”

  飞云听皇上似已无奈,只得勉强去看那昭文帝亲手所书的降表:“臣惶恐再拜于大成天子建德帝并左右大将军麾下”突然心中一动,当年昭文帝亲手书此降表时,那种痛楚,只怕是胜过自己今日十倍。飞云咬牙吸气,挣扎着一口气将那降表念完,却终于还是吐出一大口血来。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昏倒,心知皇上今日是要报复,自然要让他报复个够。

  昭文帝道:“九皇子,朕知道自己的文才逊你一筹,这篇降表,可还看得过去?”

  飞云哪里说得出话来?

  昭文帝又道:“九皇子,你知道朕素来不喜欢写文章。当时你若在朕身边,这篇降表必然也是由你来捉刀。可惜你不在,朕只好勉为其难自己动笔了。九皇子,你难道就没有可指教的吗?”

  飞云自知不能求饶,只好咬紧牙关忍受,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这几句话碾碎成了千千万万。

  昭文帝一手把飞云的下巴抬起,迫使飞云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似要用目光穿透他。停了一下,昭文帝缓缓地说道:“古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朕却是‘投之以檄文,报之以降表’,九皇子,你可满意了?”

  二十九欲将心事付瑶琴

  飞云见昭文帝眼中似有晶莹的泪花闪动,一时心中大恸,嘴唇动得几动,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臣罪该万死。”

  昭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不错,你是罪该万死。不过,朕现下还不打算让你就死。”昭文帝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猩红的丹药。“非但如此,朕看你刚才床上功夫不错,还赐你一枚合欢散,送你去到江南淮州最有名的怡红院中,让你夜夜享受那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

  飞云闻言,面色微变。原来,那合欢散药性极烈,却不是一般的春药,实是一种酷刑。一方面,如果是会武之人,合欢散虽不会废去服药之人的内力,但其在动用内力时却会受到内伤,无疑于饮鸩止渴;另一方面,寻欢交合时,合欢散不会给服药的本人带来任何快感,反而是增其数倍痛楚,但与之交合的人却能享受到极大的快感,并能激发出其虐待身下之人的潜在欲望。但这药却甚难配制,因此轻易不得见。

  飞云叩首道:“谢陛下恩典。”伸手接过那丸药,仰头吞下。

  昭文帝道:“这枚合欢散的药力可维持三年,九皇子可在这三年之中好好享受了,最好不要死的太早。”

  飞云神情黯然:“三年……臣不会死的。”

  昭文帝又轻轻一笑:“以九皇子你的容貌才情,不久即可成江南名妓了。如今正是烟花季节,九皇子这就上路吧。”接着叫道:“来人啊!给他穿上衣服,拖出去。”两名太监应声而入,给飞云套上衣服,正要拖走。飞云却奋力地挣脱了,叩首道:“罪臣还有一事相求。”

  昭文帝奇道:“讲!”

  “罪臣请求再为皇上抚琴一曲。”飞云匍匐在地。

  闭目,凝神,手指的剧痛仍不断传来,痛到骨髓深处,痛到难以呼吸,但这是最后一次给皇上弹琴了,从此以后,高山寂寥,流水东逝,终此一生也不会再为他人奏上一回了。飞云深深吸气,琴声骤然而起。

  昭文帝听那曲子,却是从未听过。初时如雪花点点飘落,装扮着玉树琼枝,又如围炉而坐,赏雪饮酒,其乐融融,突然间朔风怒号,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如人独行于高山之中,积雪没膝,四顾荒凉,无所凭依,风雪弥漫,黑夜茫茫,但终于守得雪霁天明,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里江山,如诗如画。

  昭文帝细细体会那曲中之意,到得后来,琴声渐转柔和,虽偶尔夹着一两声激越之音,却如那冬日暖阳,纵然寒意凛冽,温暖却在心头。

  一曲既罢,飞云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深深叩首,便要离去。

  昭文帝忽问:“是什么曲名?”

  飞云答道:“霁雪。”昭文帝未及再问什么,飞云已被人拖走了。

  昭文帝走到案前,欲要去拨动那琴弦,手指划过,原本看上去完好无缺的琴弦却寸寸断裂。

  昭文帝呆了一呆,默念道:“霁雪。”

  烟花三月,江南正是草长莺飞。这日,押送欧阳飞云的马车到得淮州,停在一座精致的宅院前。一路上阳光和煦,春色无边,欧阳飞云却似身在寒冬,心如冰封,对沿途景物视若未见。

  三十断肠春色在江南

  这日听得有人唤他下车,他重伤未愈,一点点地捱下车去。虽然临行前他的外伤已经过处理上药,但路途颠簸,伤势好转得却很慢。那怡红院的老鸨忽觉眼前一亮,车中下来这人眉若远山含黛,目如秋水凝波,端的是清秀绝伦,虽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却如西子捧心,更有种独特的动人风姿。身着一袭白衣,显得如梦如幻,似是仙子下凡。老鸨暗喜道:“这笔买卖可真是划算。”押送的人将飞云交与那鸨儿,人银两讫,便赶车走了。

  鸨儿忙问飞云叫什么名字,欧阳飞云顿得一顿,答道:“飞云。”他怕玷污了“欧阳”的姓,因此不说。

  那老鸨也不在意,说道:“飞云?哦,那以后你在这里就叫‘云儿’好了。”

  老鸨将飞云安顿下来,将息了几日,待他身体略好,便迫不及待地要他接客。这日飞云坐在房中,红烛高烧。忽听得楼梯响,鸨母一边走一边叫道:“云儿啊,快来迎接,你的贵人来了。”飞云起身到门前拜倒,只见来了一穿着绸袍土绅模样的人。鸨儿道:“云儿快来见过王庄主,王庄主富甲一方,儿把他侍候好了,日后可是享之不尽。”飞云却默然无语。那王庄主见得飞云,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说道:“妈妈,今晚让我来好好照顾云儿。”老鸨见状,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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