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篇欲奴-第76部分_奴之篇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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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76部分

  能看得见将军的咽喉。那里有一块突起的硬物在不住滚动着,那些把我逼疯的言语就是从这里涌出的么?

  我扼住了那里,还不断摇晃着他的脑袋向地上撞击。

  “是你杀了他,是你,是你杀了他,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我疯癫地念叨着。那股发自我内心深处的疯狂让我真的想把面前这个可敬的人的头颅拧下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我,把我向后拖。几只粗壮的手把我的胳膊从将军的咽喉上扳开。我奋力挣扎着,可是没有用。巨大的力量把我抛到地上,一些迟钝的触觉从躯干和四肢上传来,直到仿佛很久之后我才觉得疼痛。渐渐地,我觉得我似乎正被几个魁梧的大汉按在地上,其他还有几个人用力地踢着我的头脸和身体!我回过神来:那应该是帐篷外将军忠诚的侍卫们。

  “住手,够了,我说住手!”将军捂着脖子摇晃着站起来,他的左脸一片青紫,那应该是我冲动的杰作。随着他的命令,侍卫们松开了手,站在将军身前。

  “谁让你们进来的!”将军的口气有些愤怒,“我说过让你们进来吗?”

  “可是,将军……”侍卫军官倔强地反驳着。

  “是不是你们认为,我,克劳福,这个老家伙已经不行了?就算他腰里佩着一把剑,也对付不了一个连走路都打晃的德兰麦亚人?”这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侍卫们尴尬地相互看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是不是,嗯?我真的那么没用吗?”将军提高了嗓门。

  “不,将军,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侍卫军官回答道,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你们……出去吧……”将军坐回到他的椅子上,长叹了一声。

  “将军,我们不能让您……”侍卫军官看着我急切地说道。

  “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先生们……”将军疲惫地挥着手。

  犹豫了半天,那个军官示意所有的侍卫听从将军的命令,退出帐篷。

  “等等……”在队尾的侍卫军官退出帐篷前,将军喊住了他,既感激又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谢谢你们了。”

  侍卫军官先是一脸诧异,随即恭谨而骄傲地深鞠一躬,悄悄地退出了帐篷。

  克劳福将军坐在椅子上,缓缓地说道:“路易斯殿下曾经对我说过,古德里安陛下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出色的军人。”他的口气悠长深沉,既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他自己在慨叹着什么。

  “殿下曾经告诉过我,作为一个军人,他此生以能够亲手击败古德里安陛下为最大荣耀。我从没见过殿下如此推崇一个人。那是他的敌人,可他的口吻却无比尊敬和亲切,就像是在对我们说他的朋友一样。”

  “在你们战斗的时候,殿下不断地派人收集你们的消息,独自一人呆在作战室里,推演你们的战术。每当有人传来你们获胜的消息,殿下都很高兴。他经常把我们撇在一边,把古德里安陛下的方略与自己的推演相比较。每当结论相同,他都要忍不住高兴好几天。而当两人的思想不同时,他总是苦苦思考。当他豁然想通之后,就会毫无保留地惊叹于古德里安陛下的智慧。他曾经说过,倘若古德里安陛下生于王室家族,必会取得比他更高的成就。倘若在战斗中陛下有足够的决定权和指挥权,我们早已败亡身死。”

  “他们从未真正相识,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可是我觉得他们两人彼此了解得比我们还要深。他们的交锋是天才与天才的交流,那不是我们这些粗鄙的军人能够理解的。那种感觉应该是一种……幸福,我自从追随殿下以来,我从未看见他如此的幸福。他太过崇高,也太过智慧,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他,排解他的孤独。可古德里安陛下可以,我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的灵魂可以直接对话,那是我们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在出兵之前,殿下曾经叮嘱过我,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战胜了古德里安陛下,那是一座我无法逾越的高峰。”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赢,即便是在那场战斗完结的时候。当看见古德里安陛下重伤离去时我甚至在愧疚,那不是凭借我的能力真正能够战胜的对手。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应该由路易斯殿下亲手来打败,我觉得我僭越了殿下的荣誉,剽窃了他的胜利。这种心情你大概不会了解,这很奇怪,是么?心情这种东西啊……”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摇晃着站起身,坐在将军的对面。我已经不再憎恨面前的这个军人,他杀死了弗莱德,就像我们曾经杀死了他的朋友。我们没有理由相互憎恨。

  “我只想告诉你,对于陛下的逝世,我也很悲痛。我不知道,在古德里安陛下死后,路易斯殿下将会多么寂寞……”

  克劳福将军将酒杯放入我的手中。

  “你们已经失败了,姆拉克决定在夺取鹿纹峡谷之后处死所有战俘,以显示他的威力。只有殿下能救你们。我恳请您,基德中校,宣誓向殿下效忠,保护你的士兵,这会是个让你绝不会后悔的决定。”

  我拿起酒杯,向着将军虚举了举,居然微笑了。

  “我拒绝。”

  “这是最后的机会,中校,我请您……”将军着急地想要劝说我。

  “如果是您,您会怎么样呢?”我轻轻指了指我心脏生长的地方,反问道。那个生命流淌的地方现在就像是一块死肉,我感觉不到它在跳动。

  将军一愕,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房,随即长叹着摇了摇头,停止了他的努力。

  “干杯,为了路易斯殿下。请替我转达对他的敬意,他是除了古德里安陛下之外,我最崇敬的统帅。陛下他……一直很希望有机会能与殿下交谈。”我轻声地说道。当我的心头飘过弗莱德飞扬的身影时,剧烈的悲伤让我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酒杯。

  芳醇的液体漫过我的咽喉,我今生第一次发现,美酒的滋味竟也会变得如此苦涩……

  第十八卷敌营第一百五十九章万箭齐发

  低矮的土墙、杂乱的石堆和数百根凌乱搭建的粗大原木在峡谷入口处垒了起来,勉强组成了一面破败的城壁,整面城墙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塌。温斯顿人来得太快,德兰麦亚联军根本就没有时间建成这座新兴的城垒。它几乎不能算是一座城:那围墙——如果说那还能够称之为围墙的话——上的木桩松散的就像是筛子一样,在敌人的攻击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防卫的作用。

  这就是鹿纹城堡,德兰麦亚人、土著人和精灵们守卫他们家园的最后一道壁障。在我看来,它就像是一大块松软可口的蛋糕,暴露在对胜利永远饥饿难耐的敌人面前。一面洁白的大旗孤独地立在城头,在凛冽的秋风下惊悸地抽搐。看见这面象征着哀悼和悲伤的旗帜,我的心再次被一阵巨大的悲伤吞没。

  正对着鹿纹城堡的,是姆拉克中将统辖的近十万温斯顿大军。他们连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将现在正龟缩在城堡中的敌人杀得溃不成军。胜利者的骄傲和昂扬的斗志正在这些异国士兵的胸膛中燃烧。他们整齐的队列覆盖了大片的土地,就像是一片乌云逼近山城。似乎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有可能用一道闪亮的雷电刺穿这座粗陋的城池,将死亡的阴影投射到峡谷那一侧的广大土地上去,用鲜血和荣耀证明他们征服者的辉煌。

  作为温斯顿人的俘虏,我们手无寸铁,站在温斯顿人的后阵之中,有的人还带着沉重的脚镣和手铐。许多手持长矛和利刃的士兵负责看守我们,他们看起来大多心不在焉,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射到前方的战场而不是我们身上。他们似乎确实没有必要把我们放在心上。面对着缺少了领袖的德兰麦亚联军,他们完全有理由期待着一场轻松的胜利。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恼人的战争即将结束了,他们会像个勇士一样回到自己的家中,向自己的妻子儿女夸显自己的功绩,为自己的家人赢得外人的敬意。

  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战争过后,我们将会作为残忍的姆拉克将军炫耀武功的标志,我们的头颅将会挂满他占领的每一座城池。在现在的局势面前,这几乎已经成了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数千土著战士站在鹿纹城堡的前方,他们的阵列既不紧凑也不整齐,而是排列得很松散,在每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难道说这几条歪歪扭扭的曲线就是守卫城墙的唯一一股抵抗力量了么?我的心里一阵冰凉: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战斗,这些粗鲁蠢笨的土著人居然还没有学会怎样去战斗。以这样松散的阵形去和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温斯顿军队作战,就和送死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已经是必败的一战,我想,唯一支撑着联军继续战斗下去的,除了对敌军的仇恨和对故土的依恋,或许还有以死来捍卫自己尊严的强烈信念。至于对胜利的渴望……我想那已经是不存在的了。

  对手的弱小激起了姆拉克中将恃强凌弱的残暴天性,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道闪烁着金属光辉的巨大洪流渐渐向城墙的方向滚去。第一波攻击,温斯顿人就出动了超过两万的兵力,姆拉克中将似乎并不打算与这些疲弱的敌人久战,而是打算一举摧垮他们的城防,以自己的胜利为佐餐的佳肴,在峡谷的那一端享用他丰美的午餐。

  大军缓慢而坚定地前行,将干裂的大地践踏在足下,扬起一层吓人的烟尘。孱弱的鹿纹城堡几乎是在颤抖,仿佛这群强大武勇的战士只要伸出手来轻轻一推,它残破的城墙就会轰然倒地。

  城下的土著战士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战斗,直到敌人逼近他们还没有排好作战的序列。紧握在他们手中的,并非是经常用于守御的长枪和盾牌,而是他们惯用的短矛。这些锐利轻便的武器或许在近身混战的时候能在这些土著战士的手中发挥出惊人的巨大杀伤力,但在面对着肃整的温斯顿步兵方阵时却没有太大的作用。

  该死的,如果红焰或者罗迪克他们此时站在我的面前,我可能真的会严厉地训斥他们。难道说失去了弗莱德,我勇敢的战友们连仗都不会打了吗?

  当逐渐靠近目标的时候,温斯顿人逐渐开始加速。良好的军事素质确保了他们在加速冲锋时仍旧能够保持完整的阵形。一旦展开冲锋,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了。杀人的利器在他们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站在前列的温斯顿人露出狰狞的面容,他们在期待着一次激烈的冲撞,在那次冲撞之后,他们的手中将会染满敌人的鲜血,将死亡永远铭刻在那些软弱的对手身上。

  一声号鸣,响彻山谷。

  温斯顿人看见了地狱。

  在城堡一侧的山坡上,数千片墨绿色的伪装被褪去,一台台弩炮从山谷的阴影中露出身形。特制的弩箭如同魔兽的獠牙,在机簧上期待着他们的目标。片刻之后,号声停止,惨剧发生了。

  随着死神拨动机簧弹奏出的恐怖奏鸣,数千支特制的超长弩箭欢啸着履行了它们的职责。空气中腥咸的味道忽然间浓烈起来,让人几欲作呕。

  一支支弩箭破开人体,他们太过锋利强劲,以至于在穿透人体时只发出了一声沉闷润滑的声响,就好像经过鞣制的皮革迎刃而裂,全然不费力气。

  一道细长的阴影刺进了一个士兵的小腹,而后一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从他的后背上透体而出,又飞行了好远才落地。一截红润柔软的东西从他背心的伤口上流淌出来,直坠到地上,还在微微蠕动不止:那是他的肠子。出于惯性,他无法立刻停住脚,又向前奔行了几步。每踏出一步,他的肠子就从伤口中滚出更多。当他终于停住脚,痛苦地哀叫时,滚落在的地上肠子已经比他的身体还要高了。这个不幸的人瘫坐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将自己的肠子一段段地塞回到伤口中。每塞回一段肠子,更多的鲜血就会从伤口中被挤压出来,将伤口撕扯得更大。他大声哭叫着,向自己身边的战友求救。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在一旁奔过的士兵们惊骇地望着这个不幸的伤者,只乞求神明不要让他们也遭受如此悲惨的结局。

  那个士兵死了,死于重伤、死于疼痛,更死于恐惧。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永远地烙在了他的眼中,即便是死亡也没有把它带走。致死这个士兵都无法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恐怖的武器。它取消了一切战士的勇气和力量,让人连反抗的心意都无法兴起。这些精巧绝妙的工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死神的威严,所有生命的强大和坚韧在它们面前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笑话。

  成列的温斯顿人倒下了,他们中有许多已经死去,更多的正在步入死亡。仍然能够行动的士兵们仍在舍命地奔跑,这些饱经战火的战士们知道,在这种长程的攻击性武器面前,后退是徒劳无益的:没有人能比那些破空飞行的弩箭跑得更快。想要脱离这些致命武器的侵,唯一的出路便是前进。前进,到城墙下,到敌人的阵列中,到这些弩炮射击的死角,与懦弱的敌人混战在一起。

  “冲,冲过去才能活下来!杀了他们!”一个骁勇的军官挥动着长剑冲锋在最前列,伟大的战神仿佛庇佑着这个勇敢的军人,让他免受一切敌人的伤害。他接近了山坳,贴近了山壁,率领着麾下的战士们将最后几支弩箭擦着铠甲和皮肤抛到了脑后。太近了,弩炮的射击已经失去了角度。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这个无畏的军人去和自己的敌人正面搏斗了。

  再没有了?

  一颗血色的流星亮起在残破的城墙上,带着某种浅淡的魔性色泽划过一道弧线,迅速却又无比明晰地接近了这群刚刚逃脱了死亡的温斯顿人。对于身处战场之外的我们来说,这道美妙的光弧犹如雨后的新虹,在天之一角圈出半个彩色的圆,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精致优雅。

  可对于战场上的军人,这美丽的流星绝对是他们永远都不愿再见到的噩梦。

  “神佑我军,必胜!”那个勇敢的军官将剑指向前方的城墙,狂热地呐喊着。他的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求和对鲜血的嗜好。

  一瞬间,这勇猛的姿势成了永恒的回忆。

  流星射中了他。

  不,不是流星,是箭,是附着了火焰属性的精灵魔法箭。

  顿时,一团火光将这个军官笼罩在了中央。在魔法产生的火焰面前,他的铠甲和盾牌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英勇的呐喊声戛然而止,军官挥剑向前的动作忽然间停顿下来,犹如一具明亮的雕塑,定格在温斯顿阵列的最前沿。

  这古代英雄般的雕塑并没有鼓舞起温斯顿人更高的勇气,正相反,它让那些侥幸从弩箭面前逃脱的温斯顿士兵更加恐惧。

  没有痛苦的挣扎,没有嘶哑的呐喊。事实上,在火焰烧遍全身之前,那个军官就已经死了。

  这是正中眉心的一箭,即便没有那可怕的魔法效果,他也必死无疑。随后的时间里,那团火只是在静默地燃烧,将更多的油脂从僵直站立的尸体中压榨出来,让火舌喷吐得更加狂烈。

  长剑落在地上,一团黑色的炭块一样的东西包裹着剑柄,那曾经是一个战士强壮有力的手掌。紧接着,那尊火焰的雕塑倒塌在地,碎裂成几块。一些黑色的炭粉,这就是刚才那个英勇狂热的军人剩下的最后的东西。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城墙上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身穿着亮银色的铠甲,披着一条白色的斗篷,手拿一支精美的组合弓,无声地看着燃成了灰烬的温斯顿军官。那是艾斯特拉,有着“银手指”美称的精灵射手。此时,他的目光中少了些许高傲优雅的神采,更多显露出来的是一份冷静和残忍。刚才那一箭正是他的杰作,尽管这残忍的手段或许有违精灵族的信念,但却沉重地打击了温斯顿人的士气,在他们心底挑起了畏惧的火苗。

  艾斯特拉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

  两排精灵族的射手出现在城墙上。他们拉紧弓弦,将要命的羽箭指向面前那些曾经杀戮过他们亲人的战士。在这样的距离上,我不可能听得见弓弦绞动的轻响,但我似乎确实听见了。这微小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向着面前的敌人发出了不可抗拒的邀请。

  艾斯特拉放下了他的手。

  两排箭雨飘落在温斯顿人的头顶。

  如果说弩炮的射击是强大狂躁的骤雨,牺牲了准确性来追求更远的射程和更强的破坏力,那精灵的箭支就如同秋日的迷雾,似乎是轻飘飘地滴落,却又让你避无可避。

  温斯顿人刚刚逃脱了弩箭死亡的问候,又陷入了眼前这不进即死的绝境。每前进一步,他们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在精灵族精准的射击下,温斯顿的阵列中很少有伤者出现。中箭的人即便不是立刻死亡,也会在不久之后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城墙上的精灵射手们已经不会再拒绝命令,血的教训让他们懂得了服从。用最残忍的手段打击敌人,以最微小的损失换取胜利,不要优雅,不要礼仪,不要与死亡无关的任何东西!在这乱世的浸染之中,精灵族的战士们终于也学会了战争。我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究竟算是进步还是退化,但我知道,此时此刻,唯有如此才能保全他们的生命。

  仍然有许多温斯顿人突破了这层箭雨,他们还有希望,他们还有机会。只需要突破前方这道由土著战士组成的凌乱防线,他们就能够直接对那道绝谈不上牢固的城墙造成构成威胁。行走在死亡边缘的战士们癫狂地叫喊着,徒步向着前方的敌手们飞奔过去。他们此时的姿态已经完全与勇气和毅力无关,接连两道可怕的远程攻击已经将他们的理智逼到崩溃的边缘,只是发自内心的求生渴望和对复仇本能的狂热在刺激着他们,让他们表现出自己最凶恶的一面。即便遭受了两道惨重的打击,他们依然有这个自信胜过即将面对的这些敌人。他们是在战场上用敌人的死亡铸就起来的威武雄师,只要给他们发挥力量的机会,他们就绝不会让自己的统帅失望。

  现在,温斯顿人的铁甲洪流与土著士兵的防线已经相当接近,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胜利。尽管已经被两次箭袭剥去了最锐利的锋芒,这群职业战士们的阵形依然比自己的对手要紧凑得多,也整齐得多。尽管他们的数量已经不再占据优势,但此前胜利的战果已经多次预言了这场交锋的结局。

  正当温斯顿人开始为他们预想之中的胜利欢呼时,异相陡生。

  艾克丁熟悉的声音发出“嗬嗬”地粗野战呼,他的声音在土著人的阵地上得到了回应。手持短矛的土著战士们跟随着自己的指挥官大声呼喝着,他们的脸上看不见恐惧,只剩下即将屠杀敌人主宰战斗的饥渴。

  温斯顿人已经奔近不足十步,在远处的我看起来,两军之间仅仅被一条墨绿色的细线隔开着。我猜想,两军的将士已经可以从对方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了。

  这时候,艾克丁停止了他的呼喊。

  他掷出了手中的短矛。

  顷刻间,所有的土著战士们跟随着自己的统帅,短矛脱手。

  圣狐高地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勇行:一个土著猎手用锈蚀的长矛掷死了一只猛虎或是猎豹,甚至是皮厚得堪比钢盾的野猪。

  而现在他们投出的,是由精钢枪头和硬木特制而成的、专门用于投掷的武器。

  这是任何弓弩都无法比拟的巨大破坏力,在合适的距离内,它们的威力甚至要胜过弩炮,因为弩炮的射击精确度和发射的速度是无法和人的身体相比的。

  我想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站得如此松散了。

  十步的距离,足够土著掷矛手们掷出两轮短矛,而正是这两拨要命的攻击彻底催垮了温斯顿人的攻势。几乎每一支短矛都在温斯顿士兵的身上找到了合适的归所,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即便你随便掷出一根木棍,也很难失手。

  当投出所有的短矛之后,土著战士们从地上的草丛中拿起各自的长矛,呐喊着冲向对手,在温斯顿人最混乱的时候发起了进攻。

  近身肉搏,这本是温斯顿人求之不得的,可此时却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的恶梦。在两军同时丧失纪律,不分阵列地混战在一起时,土著战士的勇力完全压倒了温斯顿人。这些曾经一次次在温斯顿人先进的武力面前受到侮辱的人们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强大,他们一次次将手中的长矛从对手的身体里残忍的抽出,用兴奋的呼喝声宣告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即便身穿铠甲,土著战士们仍然遵循着自己的传统,在自己的面颊上用白垩泥涂上各色花纹,看上去就像是恶鬼一般让人畏惧。

  终于,温斯顿人溃散了。当胜利变得遥不可及时,勇气在这些士兵的心中迅速地流逝。事实上,在土著战士短矛脱手的刹那间,结局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弩炮、弓箭、掷矛,接连三重攻击覆盖了从城墙到山口之间的所有区域,彻底断绝了温斯顿人一鼓作气攻下城堡的妄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由远程攻击武器作为战场主角的战斗,这样的战斗远比血肉相搏更让人触目惊心,因为它们使交战的一方流尽了鲜血,而另一方却几乎毫发无伤。这些致命的武器已经不能单纯用“可怕”、“恐怖”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它们正在履行着的是死神的职责,甚至比死神亲手杀人还要迅速快捷,这让人感觉到整个战场都在向鹿纹城堡的一方倾斜着。

  第十八卷敌营第一百六十章再现英姿

  弩炮,城堡防卫用兵器,只能固定使用,难以搬运,行动迟缓。近战时毫无用处。

  精灵,天生的弓箭手和魔法使者,讨厌血腥、性格高傲,在近战时非常脆弱。

  土著居民,有着强大的破坏力,单兵作战能力甚至超过了北方草原民族精心训练出来的温斯顿战士,但疏于训练,很难聚合成有条理的作战阵形,在群战时很难战胜组织严密的职业士兵。

  在这由死亡和交织成的战场背后隐藏着一个神秘的阴影,它将这三支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部队聚合起来,组成了一道无可抵御的防线。不仅仅如此,它扭转了精灵族对鲜血的本能厌恶,将他们变成了不逊于任何对手的冷酷战士;它改变了土著人一盘散沙的作战方式,用投枪和长矛结合的方式使他们成为了一支可远可近、令人胆寒的军队;甚至于,这个阴影已经凌驾于这个战场上所有的将领、统帅之上,编好了整场战斗的剧本,让近十万温斯顿将士在既定的舞台前按照他的预想演出,一步步走向那无可避免的败亡结局。

  我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在刚刚结束的那场交战中,每一个环节对于我来说都既陌生又熟悉,这种算定了敌人的行动规则、在最后一刻用超越了常识和想像极限进行奇袭的战斗方式实在太过亲切,几乎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的军旅生涯。我真想笃定地告诉自己,在鹿纹城堡的城墙后沉稳地指挥着这场战斗的手臂正是属于那个我最崇敬也最挚爱的友人。可是,城堡上那面翻滚飘摇的白色大旗又让我不得不苦恼地放弃这美好的猜想。

  弗莱德,难道是弗莱德?在这个感觉面前,我真想怯懦地退缩,将它弃之不顾。我不敢给自己一个太过美好的希望,只怕当它彻底碎裂在我面前时,我会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而彻底失去生趣。可是这感觉一刻比一刻强烈,让我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一个狂喜的声音似乎正在我耳边大喊:嗨,杰夫,弗莱德还活着,他就在那里,他想要见你!

  “小子,你怎么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温斯顿看守警惕地问我。我心中一凛:现在还不是对未来抱有幻想的时候,我们还身陷敌阵,是随时有可能命丧人手的俘虏。任何一个微小的笑容和鼓舞的表示都有可能无端葬送了我们。

  “没,没什么……长官……我只是有点头晕。您知道的,我这个人……一见到血就……就会这个样子……”我声音颤抖地说。这并不是完全在假装,在看到弗莱德仍然生存的希望时,我忽然感到自己生命宝贵。我不能平白地死在这里,即便还有一丝可能,我也要活下去,活着见到我的朋友们。

  “没用的东西……”看守轻蔑地踢了我一脚,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我顺势滚倒在地,而后仰起头谄媚地陪着笑。

  “哼,叛徒!”在我身边不远处,中队长林恩狠狠地想地上啐了口唾沫。多布斯难过地看着我,随即,他的表情变成的惊异。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的脸上是一片由希冀和焦虑构成的复杂的表情。

  这时候,温斯顿人又一次擂响了沉闷短促的军鼓,这是他们呼唤勇士的声音。每当这鼓声响起,就会有一支与死神相伴的强大骑士出现在他们身边,率领着他们去战胜一切强大的对手,夺取宝贵的胜利。

  而此刻,这召唤重装骑兵的鼓声在我听来还包含着更深一层的阴险含义:姆拉克中将将克劳福将军手中最大的一张王牌抽了出来,让他们去冲击德兰麦亚联军铜墙铁壁般的防御。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无论是窃取他人的胜果还是消耗政敌的力量,狡诈的中将都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一列列黑甲的骑士向前方涌去。中将与自己的士兵们穿着着漆黑的铁甲,行走在队列前方。他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背后那条明黄铯带着黑色条纹的披风。从士兵们叹服的议论中我了解到,那是“劫掠之虎”克劳福的旗帜和象征。

  将军的战马从我们东侧不远处走过。他看了我一眼,命令自己的骑士们继续向前移动,自己策马来到我的身前,逐散了四周的看守。

  “中校……”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前方的城墙,意味深长地说:“轮到我了呀。”

  我向着这个杰出的将领和军人微微欠身行礼,诚挚地祝福道:“您多保重,将军,希望您平安归来。”

  “怎么,不祝我武运昌隆,得胜而归吗?”将军有些调侃地对我笑道。

  “对不起,将军……”我也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鹿纹城堡。此时,正午的太阳已经腾跃到天顶,将一片光辉投射到隐藏在山谷中的城堡中。那道简陋的城墙仿佛受到了神的嘱咐,看上去高大辉煌,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一阵崇敬的感觉。

  “……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欺骗你,更不愿用谎言一并侮辱了我们两个人的自尊。”我微笑着回答。

  “哼,太小看我了。”将军半是玩笑半是自豪地昂起了头,“你可别以为克劳福这个老家伙已经不行了,他长剑在手也对付不了一群连刚刚学会打仗的德兰麦亚人。”

  “很遗憾,我正是这样以为的。”不知为什么,和这个军人站在一起,我的心情很放松,甚至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对他开开玩笑。

  “年轻人,你妈妈应该教过你如何尊敬长者。”将军竖起一根手指头摇晃着指着我的头说。

  “她还教过我应该实话实说,将军。”我依旧恶语相向,就像是对我最好的朋友那样,“我可不是您的侍卫长,没有必要拍您的马屁。”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发出敞亮的笑声。

  “好吧,中校,看来我不得不用现实来说服你了。”收敛起笑容,将军勒了勒缰绳,将马带过我的身前。在我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全身一震,呆立在当场。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背影已经融进了重装骑兵的阵列中。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在看守的推搡下回到了俘虏的阵列中。我的部下们用仇恨和鄙视的目光盯着我,盯着我这个在片刻之前还在与敌军将领言谈欢笑的“叛徒”。我已经无暇再为他们的误解伤心,更重要的事情正在我的心头盘旋。

  没过多久,温斯顿的重装魔法骑兵部队已经在阵前集结整齐。这群强大的武者依旧沉默不语,他们的无声比任何呐喊都能给对手带来更大的压迫感。鹿纹城堡下的土著战士们仍然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他们补足了投掷的短矛,严阵以待。可是在场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心里都非常清楚,仅仅依靠这些,根本无法阻拦有魔法护身的温斯顿铁甲骑士对他们展开屠杀。

  和我预料的一样,德兰麦亚联军绝不会让如此强大的一支军独自逞威。随着厚木转动发出的沉重叹息声,鹿纹城堡的城门打开了,一列银甲的战士鱼贯而出。星空骑士与破阵铁骑,如同光和影难以分离,法尔维大陆上最强大的两支骑兵再次宿命般地相遇。

  我的心跳狂躁到了极点,热切地期盼着向城墙方向张望。尽管我始终不敢给自己太大的希望,但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仍旧无法按耐自己的心情,期望着从那支传奇般的骑兵队列前方找到我最熟悉的那个黑发统帅。

  那队伍的最前方是两个红色的身影,仿佛两支火炬,点燃了骑士们的征途。那是红焰和凯尔茜,月溪森林的精灵咏者、伟大的精灵武士和他的妻子、彗星海上的红巾女海盗。他们的身影曾经无数次地让我心血沸腾,每当我在战场上看见他们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一阵难以遏制的兴奋。

  我从没像现在这一刻憎恶他们的出现。

  是他们,而不是弗莱德出现在队伍最前列,这意味着什么?尽管在此之前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对弗莱德的幸存充满希望,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怎么能够就这样默认了他的死亡?他是那么的杰出,在我的心中,甚至隐隐感觉他应当就是那样一个永远胜利永远不会死去的英雄。

  他居然……不在那里。

  我的心在往下沉。

  “陛下!万岁!”正当我绝望地想要扭转头来时,星空骑士们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这声音喊醒了我的耳朵,也喊住了我的希望。再抬眼看时,一面黑色九连星的王旗升起在城头。联军高亢的呼喊声像是浪涛一样翻腾着敲打我的耳膜。随着这呐喊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上城墙。他头发乌亮,犹如星夜般让人沉醉,严肃的表情让你从心底产生一种想要服从他的愿望。那精美的黑色铠甲正包裹着的,是一具俊美和谐的身躯。一柄墨色的战刀悬挂在他的腰间,更增添了几分威武。他的面色苍白,还带着几分重伤未愈的衰败,但即便如此,这个伟大的身影已经足以振奋所有联军战士的心了。

  我们身边传出一阵软弱的马蚤动,一些曾经与我们交过手的温斯顿士兵脸上露出了畏缩的神色。他们知道这面旗帜象征着什么,那个正站在这面大旗之前的年轻人曾经多次以他们的败绩增添自己的荣耀,即便是他们中最杰出的统帅也曾经在这面旗帜的主人面前蒙羞。在听闻弗莱德的死讯时,这些温斯顿人甚至欢呼起来,就像是已经赢得了这场胜利一般的兴奋。可是现在,这个身影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把他们拉回到残酷的回忆之中。

  尽管温斯顿人的阵形依旧稳健牢固,可我真切地感觉到他们在动摇。

  弗莱德,是你吗?那真的是你吗?我几乎立刻就要忍不住张开嘴向你呼喊,告诉你我看见了你,我就在这里。我被俘的属下们已经这样做了,他们无法在看见你奇迹般死而复生之后还能保持克制的情绪。只要是认识你的人,谁又还能克制得住呢?

  温斯顿人的棍棒适时地制止了俘虏们的欢叫,他们的举动提醒了我。我忍住翻腾的心血安静下来,努力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克劳福将军的话一遍又一遍翻腾在我的脑海中,我仔细打量着温斯顿人的阵列和周围的环境,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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