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篇欲奴-第78部分_奴之篇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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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78部分

  同逃窜的人群或许很困难,但让三五个零星的士兵藏身却非常简单。人一分散,留下的痕迹就不再明显,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动,我们可以更好地隐匿自己的行踪。多布斯上尉带领和另外三个经验丰富的年长士兵和我在一起,我们小心地拨开灌木丛,尽量避免折断树枝,尽可能挑选干燥坚硬的土地行走以免留下足印。我们甚至尝试着像猿猴一样用一根藤条荡过溪流,而不让潮湿的鞋印落在对岸的岩石上。这有趣的经历很快就让我淡薄了被追捕的危机感,让我年轻的心里感受到了童年嬉戏的美好时光。

  温斯顿人的搜捕仍然威胁着我们,但他们的动静已经越来越远了。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带队军官无可奈何的恼怒表情:上千人的搜捕队伍或许在战场上是一支让人无法轻视的力量,但在这数不清的乔木和灌木丛中却连影子都投不到地上。他此刻一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森林中打转,被我们这些原地消失了的俘虏弄得头晕脑胀。

  唯一让人觉得扫兴的是多布斯,这个忠诚严肃的军人时刻不忘保卫主官的职责,任何细小的声响就会激起他强烈的警惕心,让我无法更轻松地享受这次刺激的冒险郊游。哦,你看,他又扯着我的肩膀把我拉在身后了,用短剑指向右前方的灌木丛,只是因为那里冒出些轻微的声响。

  “可能是只兔子。”我小声说道,心里一点也不担心。无论是猛兽还是温斯顿人,都不会藏在那片满是棘刺的地方,而多布斯像现在这样神经过敏的举动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保护好长官。”多布斯不理会我的猜测,他简单地向着那三个士兵交代了一声,一只手拨开灌木,小心地探了进去。过了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长官,请您过来一下。”

  多布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让他犹豫不绝。真奇怪,那个灌木丛中会有什么东西让他这样惊讶呢?我好奇地走过去,顿时惊讶地合不拢嘴了。

  “克劳福将军?”

  正趴在灌木丛中的正是在战场上受伤后就不知去向的克劳福将军,我猜是在他在战场上负伤之后,受惊的战马把他驮到这里来的。他的手上和脸上被尖锐的荆棘划出了无数的小口,一支锋利的狼牙箭还深深地攒入他的背后,伤口周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黑色。血污和泥土混杂在他的脸上,原本健康粗犷的古铜色皮肤现在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他皱着眉头,牙关紧咬,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看得出,倘若再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很快就会没命的。

  “将军,你醒醒,你怎么样?”我惊呼着扑上前去,用力拍打着他的面颊。他的脸很烫,呼吸也很急促。

  “把他拖到溪流那边去。”我对身边的那些士兵们说。他们疑惑着,没有行动。

  “我说把他拖到溪流那边去,我要救他!”我暴躁地冲着他们大喊着。

  一个士兵不甘地想要反驳我:“可是,长官,他是温斯顿人的……”

  “我知道他是谁。如果不是他,我们都已经死了。他救了我们的命,这我比你们更清楚!”见他们还是不愿动手,我弯下腰,和多布斯两个人一起把将军的躯体抬起来向外走去。那三个士兵犹豫着相互看了看,终于过来帮忙了。我们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将军抬到刚刚经过的溪流旁边,除下他的铠甲,用清水清洗着他身上的伤口。其他的伤口都还不足以致命,唯有那背后的一箭实在扎得太深,即便轻微地动一动也会从伤口的边缘渗出鲜血来。没有止血的药物,我不敢把它取出来,可倘若就任由铁质的箭簇留在体内,又会让伤口更加恶化。

  我急得要命,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尽管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我与这个高尚的人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对路易斯太子的忠诚、对我深厚的情谊、对一切卑劣行径的憎恶都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倘若不是因为战争,克劳福将军肯定会是我最亲密的友人中的一个。即便是现在,我也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生存。

  几声微弱的树枝断裂声传入我的耳中,我抬起头,看见前方有一片树影在晃动。许多鸟雀从各自的巢岤中飞起,不安地大声叫着。

  这不是零散逃命的战俘能够制造的混乱,温斯顿人,他们的搜索队伍正在这附近。

  温斯顿人,而且是将军的下属,他们能救他。我的心中一动,随即陷入了内心剧烈的挣扎中:这是拯救将军的唯一机会,但是需要我付出巨大的代价。倘若我真的做了,谁也不知道即将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身陷囹圄,失去自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作为一个逃脱的战俘,即便是那些温斯顿追兵一拥而上将我碎尸万段也一点都不奇怪。

  我咬了咬,转过脸对多布斯说:“多布斯,你们离开这里,马上。”

  “长官,您不能这样!”多布斯显然已经看出我想要干些什么。他激动地对我大叫着,想要打消我这疯狂的念头。

  “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掉!他救过我们的命,所有人的……我们能够逃出来全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不能就这样把他抛在这里不管!”我坚定地回答道。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应该是您!如果要报答他,这里有人比您更有这个资格。”多布斯挺直了腰杆说道,“如果一定要如此,长官,那也是我的责任。掩护主官、护卫您的安全,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混蛋!”我一巴掌重重打在多布斯脸上,打得他愣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事,这是我的决定,你凭什么要代替我,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你只是个副官而已,知道吗?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做决定!”我对着他嚷着,用贬损的言辞侮辱他,只求打消他代替我去做这件危险的事情的念头。

  多布斯捂着自己红肿的脸,流着眼泪站在我面前。那几个士兵也已经明白我想要干些什么了,他们争抢着上前,试图劝阻我,或是代替我。

  “长官,起码你得让我们和您一起!”一个士兵倔强地说道,“您不走,我们也不走!”

  “对,您不走,我们也不走!”另外两个也附和着。他们的眼中透露出难以动摇的坚毅神色,没有任何的犹豫。

  多好的士兵,他们宁愿放弃拼了性命才到手的自由,也要护佑自己的长官,即便明知道将会遇到的是几乎必死的结局。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冲动疯狂的执念。我的心里感动着、温暖着,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斥责他们:

  “愚蠢!”我大骂着,“我刚刚跟你们说过些什么?你们的命不是要浪费在这里的,陛下还在等待着你们,还有更多更艰难的仗要你们去打。身为一个军人,你们以为你们的命还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吗?”忽然,我反举起短剑,将它对准自己的胸口。

  “长官……”多布斯惊叫一声,向前迈出了一步。

  “滚,多布斯,滚得越远越好。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或者,你要我现在就死在这里。”我冷冷地说。

  “长官……”多布斯无力地垂下头,而后艰难地向我行礼,“我……遵命。”

  “多布斯,帮我转告陛下,就说我……我很想念他,知道他还活着,我很高兴。”

  “是,长官。”

  “嗨,多布斯,你这个老家伙,你现在这样子真难看,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子汉。我还没死呢!谁被抓住了谁就是孬种,哈哈……看来这个不体面的称号就要落到我自己头上来了。”很奇怪,我下了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心情却出奇地平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您不是,长官,你不是!”多布斯,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闹叫着,就像个孩子一样,“您是最好的军人,最好的长官,最好的朋友。谁要是敢说您是孬种,我多布斯就撕烂他的嘴!”

  这个淳朴军人发自肺腑的话语点燃了我的骄傲,过誉的赞美让我觉得我现在这疯狂的愚行似乎真的有它伟大的一面。我走近多布斯,整了整他残破的领子,诚挚地对他小声说了句:“谢谢。”而后我昂起头,对着面前的四名部下大声喊着:“现在,都给我跑起来,不许回头,不许被捕,把我的话带给陛下,冲,冲,冲……”

  我看着四个飞奔的身影离开我的视野,用目光拾起他们散落在丛林中的泪水,将这些宝贵的纪念收在我的心底。当他们消失之后,我费力地背起克劳福将军的身体,向着树林中最嘈杂的地方走去。

  将军,你救过我的命,可我并不因次而感激你,我卑贱的生命不值得让我向你偿还什么。但是你侮辱了自己的荣誉,救了我众多的部下,这是我必须来报答你的。我就要这么做了,以我的自由、生命和梦想为代价。这既是对你义举的报答,也是为了证明我们之间的友谊。

  可是,将军,你也实在是太重了……

  第十九卷归途第一百六十三章该拿我怎么办

  当温斯顿的追兵看见一个衣服破败的德兰麦亚俘虏军官背着一个人,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主动接近他们时,他们被弄糊涂了。他们上下打量着这个挥着手臂呐喊着送上门来的笨家伙,似乎正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某些疯癫的迹象。过了好半天,他们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动起了杀戮和追捕的心意。

  当然,这个送上门来的笨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我,而我背后的那个人,就是温斯顿军中的“劫掠之虎”,克劳福将军。

  看见这些温斯顿士兵气势汹汹地冲来,我忙把将军后背朝上小心地平放在地上,然后冲着他们焦急地大喊:“谁有止血药,克劳福将军受伤了,他有危险!快!”

  克劳福将军?这个名字让冲上前来的士兵一阵错愕。他们面面相觑地停住了脚步,困惑地看着我。一个逃亡的俘虏和一个重伤的将军,这样的组合的确很难让人费解。

  “克劳福将军,是将军!”一个眼尖的军官看清了地上的身影。他大叫着将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扑过来扶起将军的身体。忽然,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的脸,大声怒叫着:“他怎么了?你对他干了些什么?”

  我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用更大的声音回敬他的盘问:“他受伤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救了他,可是他快要死了。有止血药没有,快点他妈的给我。还有,在那边生一堆火,准备一把匕首。越快越好。”

  我一定是他们见过的最霸道的俘虏了,甚至连一点俘虏的自觉都没有,居然对着这群人的最高长官指手画脚。最要命的是,我指手画脚的气势真的震慑住了这群强壮的人,那个军官略一迟疑,居然回过头来对着他的部下们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都聋了吗?照着这个人说的做!快点!”

  在一阵角色错乱的忙碌中,火堆很快被生了起来。我把将军平铺在火堆旁,扯开他后背的衣服,准备好止血的药粉,头也不回地向着那个军官伸出了手:“匕首!”

  那个军官愣了愣神,忙从怀中掏出贴身的匕首,带着几分恭敬递到我的手上。我将匕首放在火堆上来回烤着,心中默念着这些年来跟在米莉娅身边学会的急救技巧。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些多次从米莉娅口中迸射出来的让人头晕脑胀的陌生词汇是多么的重要,直让我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跟着他学习。

  “脂肪……肌肉……骨骼……纹理……切割……他妈的,拼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轻声骂了句,然后随手指着几个靠我最进的士兵说,“你,按住他的肩膀,你们两个,抓住他的两只手,千万别松手,还有你,压住他的腰……”

  他们按照我的指示这样做了,手脚麻利的就像是我的部属。

  安排停当,我将匕首的尖缓缓地靠近克劳福将军背心的箭伤。那个把匕首递给我的军官紧张又感激地看着我,让我不由得升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颠倒错乱的世界,一群温斯顿军人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敌人用他们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将军动刀子,而且还觉得很感激。这种事情,真是……

  匕首划开将军的脊背,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鲜红的血迹从匕首制造的新伤口中流淌出来。我有些发蒙,但仍然没有停手,狠下心肠向伤口更深的地方割去。只在短短地一瞬间,我的额头上就已经全是汗水。我不敢擦汗,生怕轻轻一举手间就犯下大错。

  不知过了有多久,匕首上传来一阵碰触到了坚硬物体的触觉,那应该就是箭头了。我摒住呼吸,试探着将被箭上的倒刺勾住的肌肉割开,然后一点点地把箭头从伤口中撬出来。在箭头逐渐靠近皮肤的时候,我咬了咬牙,用力把它从将军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而后大把地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将军痛叫了一声,差点从好几个士兵的手中挣脱出来,而后又虚弱地陷入了昏迷之中。我再次清洗了将军的伤口,为他缠上绷带,而后疲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将军他……没事吧?”那个军官忧虑地问我。大概是觉得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俘虏很别扭,我看见他的脸上红红的。

  “我不知道……”我长叹了口气,“……最好现在就回去,立刻找个称职的军医来看看,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而后我狡黠地一笑:“看来,除了我,你们谁也抓不住了。”

  那个军官满脸地尴尬,我相信他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我才好。没过多久,温斯顿人抬起他们的指挥官向丛林外撤退了。有几个士兵抓过绳索想要捆绑我,却被那个军官呵止了。

  “对不起,先生。”他歉意地对我说,“虽然您救回了我们的将军,可是我必须得带您回去。”

  “我明白……”我理解地笑了笑,“我也是个军人,我知道什么是职责。”

  就这样,一群失却了敌踪的军人,带着一个重伤的将军和一个古怪的俘虏,一同离开了这片森林……

  德兰麦亚联军在鹿纹城堡会战中赢得了一场举世震惊的胜利,近三万温斯顿人在这场战斗中阵亡,被俘的人数大概也与之相同。即便是在侥幸逃生的军队中,也出现了大量完全丧失战斗能力的伤兵。趁着这个机会,联军全线大举推进,只用了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就收复了高地上的全部失地。最后,温斯顿南征军最高统帅姆拉克中将用一把大火阻断了联军的追袭,这才得以逃脱。从为将者的魄力来说,这个果决的命令确实拯救了剩余的温斯顿人,但对于世代居住在圣狐高地上的人们来说,这是一场令人发指的罪孽。秋季干燥的天气将这场人为的大火变成了一场真正的灾难,成片的森林被火焰吞没,无数鸟兽成为这场大火的牺牲品。倘若不是一场适时的大雨停止了这场无端的灾祸,或许整个圣狐高地北部山区都会被殃及。上百万土著居民回到了他们的家园,可这时的家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折损大半的温斯顿侵略军无法再维系对圣狐高地的占领,他们收回了全部兵力,退出了高地占领区,在靠近圣狐高地北端的营地帕博驻扎了下来。

  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救回将军的那个军官把我交给了将军的侍卫长坎贝尔少校,然后我这整个温斯顿大军中唯一的一名战俘就从这间军营中消失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克劳福将军的营地中经常会有一个军官无聊地到处游走,他的身后总是有四个卫兵“贴身”保护着他,就连和他说上一句话都很困难。不明就里的士兵们总也猜不透这个神秘军官的来历,有传闻说他是皇帝陛下派来的秘使,也有人说他是来监视将军的耳目。甚至有一种版本说这个年轻的军官是克劳福将军的私生子,现在只是被我们的将军阁下带出来积累军功的。

  绝没有人想到我居然会是个俘虏。和那个救回了将军的军官一样,看见我之后,坎贝尔少校同样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才好,出于安全的考虑,他给我弄了身温斯顿军服,尽可能安排好我的生活,甚至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除了释放我,他能做的都做到了。他的举动让我放心了不少,起码,我暂时不必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确实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尽管在下定决心把将军带到他的部下面前时我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可毕竟没有人会喜欢死亡。

  所有知道我的人都对此事保持缄默,没有人透露半句出来,似乎那些亲眼看到是我把要命的羽箭从将军背后拔下来的士兵们都同时失去了记忆一样。一个被敌人救下来的将军?很多想像力丰富的家伙都会从中挖掘出骇人听闻的消息,尤其是在这刚刚经受一场惨败的非常时刻。这个秘密居然会在救回将军的上千名士兵和近百侍卫队心中保存下来,由此也可以看出在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中,克劳福将军是如何地受到士兵们的爱戴。

  来到帕博的第五天,我得到了将军醒转的消息。我赶到了他的住处,他的侍卫们显然都知道我是谁,我也因此得到了自由出入将军卧室的特权。

  “将军,您感觉好些了么?”

  将军爬在他的床上,看起来很虚弱,但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一点也不好,尤其是对你,年轻人。医生说你在我背后挖下的那块肉太大了,这起码得让我多躺两个月。最要命的是,他们居然敢夺走了我的泰迪辛诺,等我能自由行动的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打折他的腿!”将军懊丧地对我说。

  “哦,是吗?本来我还想让你尝尝这个的,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折腿的军医,这听起来很有趣。”我坏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在将军面前晃了晃。

  “哦,您是我的神,基德中校。您救了我的命……”将军兴奋地大叫起来。如果他可以自由地移动,我相信已经激动地把我勒死在他有力的双臂中了。

  我坐在他的床头,给他倒了一小杯酒,而后举了举手中的酒瓶。

  “为了您的健康,将军。”我调侃地说道。

  将军急不可耐地把酒杯塞进嘴里,过了好久才畅快地张开嘴,仿佛他没有把酒吞咽到肚子里,而是把它融化在了口腔中一样。他用力地咋着嘴,发出巨大的不雅响声,而后畅快地大叫着:

  “这真带劲,中校,女人和它相比,就好像一堆面粉团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趣。再给我来一杯……”

  “那可不成,将军。医生的话偶尔也是要听的。”我挑逗地当着将军的面喝了一大口酒,而后摇着手指头教训起这个受人尊敬的长者。

  “哦,你这个小魔鬼,刚带我上天国,又让我下地狱。”将军不高兴地嘟囔着,“那些靠着祖传秘方招摇撞骗的家伙懂个屁!我保证,只要每天给我三瓶泰迪辛诺,我一个月就能行动自如。”

  我们默契地对望了一眼,而后同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门口的侍卫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似的,并没有来打扰我们。

  笑声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军也不知道。

  “……殿下说的对……”过了半天,将军声音低沉地说道,“……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战胜了古德里安陛下,那是一座我无法逾越的高峰。我被骗了,可是就算我没有被骗,也会输掉这场战争。面对我们,古德里安陛下根本没有考虑过胜负的问题。他要的是一场完胜,他做到了。那不是凭借我的力量可以胜过的强者,除了路易斯殿下,没有谁能够胜过他。”

  “输得真是痛快啊……”

  这个身经百战的将领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那不是一个失败者气馁的表情,尽管他被击败了,但他在与一个强大的敌人对垒时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对于一个真正的武者而言,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不该救我的,中校。”忽然,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对,我不该救你的。现在我正在后悔呢。”这不是句玩笑,更不是一句假话。

  “该死的,你让我拿你怎么办?让姆拉克那个混蛋拿你开刀,还是给你一个痛快,亲手杀死救了我命的人?或者……或者放了你。”

  “不……不能放了你。我已经不能再做这种有辱军人荣誉的事了……”将军矛盾地摇了摇头,“这是在羞辱我的士兵,玷污他们的忠诚。我干过一次,绝不能再干第二次了……”

  “随您的便吧,将军。”我平静地回答,“您不欠我什么的,我救您只是为了还您的情。”

  “我欠你的!”将军对着我大叫,他的眼睛似乎湿润了,“要求我,让我放了你。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不会拒绝的。我没有权利拒绝你,只要你让我放了你……”

  “那就侮辱了您,也侮辱了我自己!”我静默地回答说,“您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如果换作是您,您也不会这么做的。”

  将军颓然地低下头去,过了好半天才再次抬起头来,表情严肃地告诉我:“我绝不会把你交给姆拉克他们那群刽子手,中校,我要把您直接交给路易斯殿下。只有他才有权做这个决定,也只有他能够真正保障您的安全。而且,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见到他。我相信,如果你看见他,你也会像我一样热爱他的。在此之前,我只能请坎贝尔少校照顾你了。”

  “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将军,我只是不愿请求你释放我,但我可没有保证不会逃跑哦。”我又喝了一大口酒,竭力想要把对前途的迷茫和对友人的思念都抛到一边,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安慰着将军。

  “说真的,中校,如果你真的逃走了,我的心里会好过得多。”将军低声说着。

  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坎贝尔少校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面前,我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这句话原本就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幻想,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们都觉得好过些。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听说克劳福将军阁下已经醒了,我是特地来看望他的。”

  这个声音轻佻造作,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高傲。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个叫做奇利尔的中校的声音。他是姆拉克中将安插在克劳福将军军中的耳目。

  “请您稍等,容我进去通传一声。”坎贝尔少校,将军的侍卫长,冷静地回答到。这个侍卫军官特意放大了嗓音,我知道这是在提醒我们做好准备。

  没过多久,坎贝尔少校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将军冲着他摆了手说:“我们都知道了,让他进来吧。”而后指了指他房间一侧的小屋,抱歉地看了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闪身进入小屋,反手把门锁上,而后透过门板上的缝隙看着将军房间里的情形。

  不一会,奇利尔中校走进了房门。他身体高大,可不知怎么的,总让人感觉非常猥琐。他漫不经心地冲着床上的将军行了军礼,而后用他经过了修饰的、浮夸的嗓音问候着:

  “啊哈,将军,看来您的伤势大好了。您现在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第十九卷归途第一百六十四章阴谋,以死为战

  “知道我没死,你们都觉得很遗憾吧。”克劳福将军不客气地回敬道。即便是趴在病榻上,他的口气依然很强硬,完全不在乎奇利尔中校的无礼态度。

  “瞧您说的,将军,怎么会呢?”奇利尔中校不请自便地寻了张舒适的椅子坐下,假惺惺地说道,“说实话,将军,姆拉克中将可一直很担心您,生怕您出了什么意外。这不,刚得到您康复的消息,中将就委托我来向阁下您问安了。”

  “你已经看见我的境况了,去向姆拉克回报吧,就说我克劳福受不起这份好意。”克劳福将军厌恶地挥着手,驱逐着不受欢迎的恶客。

  “何必这么着急呢,阁下?”奇利尔中校尴尬地笑笑,厚着脸皮继续没有离开,“现在的情况您也很清楚,我们刚刚遭受了暂时的……失利……”

  “是失败!”将军粗鲁地打断中校的掩饰,“完全的失败!我们被堂堂正正地打败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否认自己的失败。”

  中校的脸红了红,好像愤怒地想要站起来,却又忍住坐回到座位上:

  “好吧,就像您说的,我们……我们失败了。您知道,国王陛下不会喜欢听到这个消息,中将阁下刚刚收到从皇都传来的消息,尊贵的陛下很生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远征的高级将领都很难避免受到严厉的惩罚,也包括您,阁下。恐怕这一次唯有断头台闪亮的刀锋才能平复陛下的怒火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姆拉克中将希望您能够暂时消除您对他的……偏见,他希望我能够代表他对您表示某种……某种稳固的友谊。这不仅仅是中将的意思,同样也是达伦第尔殿下,陛下最疼爱的次子对您的希望。”

  听了中校的话,克劳福将军冷冷地哼了一声。

  “达伦第尔殿下向您保证,将军,他会想尽一切方法平息陛下的怒火,维护您的地位和名誉。但是,您也知道,这次暂时的失利——啊,不,是失败——这次的失败是如此的严重,总要有些人会受到惩罚。如果那不是中将,不是您,那就应该是……别人。”

  “别人?”克劳福将军低声沉吟着,颇让人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对,别人。”中校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克劳福将军的面色,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于是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比如说——当然,这仅仅是比如——比如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在温斯顿帝国内部,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很乐意看见姆拉克中将的失败,或者说,他们很乐意看见达伦第尔殿下的失败……您说,他们为什么会希望如此呢,将军?”

  “这些卑鄙的事情,我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将军没好气地回答。

  中校并不介意将军的态度,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一样,自顾自地、乐在其中地继续说道:“比如说他们是因为统兵的权利被陛下剥夺,不希望看到达伦第尔殿下统帅全军,他很愿意用中将的失利来证明殿下的无能,然后……”甜的发腻的劝诱声从中校那方正的大嘴中不住地吐出来,让人身上一阵发麻。他的声音此时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兴奋在微微地颤抖,目不转睛地看着将军的反应。我注意到,他的话语中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在说起那些子虚乌有的人物时,他渐渐地已经不再称“他们”,而是直接用上了单数的代词“他”。

  这是赤裸裸的影射和诬蔑。

  “你在暗示些什么!”将军愤怒地大叫起来。

  “暗示?哦,您的话真让人伤心,将军。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它能让每个人都摆脱困境,让达伦第尔殿下,让姆拉克中将,让尊贵的国王陛下,还有您,将军阁下。想想吧,阁下,没有人会受到伤害。”奇利尔中校的声音甜腻得像一块黏稠的奶油,充满着邪恶的诱惑。

  “你休想!”将军斩钉截铁地大吼,“滚出去,去告诉姆拉克那个阴险的小人,也告诉达伦第尔那个陷害兄长窥觑玉座的叛逆,只要我克劳福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动路易斯殿下一根汗毛。我宁愿因为战败接受陛下的处罚,那是我身为一个军人应尽的职责。就算我死,也要拖着姆拉克那个混蛋一起下地狱!”

  奇利尔中校的脸色变得发青,或许在他的头脑中,尚且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有着相当权势和地位的人能够如此勇敢地放弃一切,只是为了维护另外一个人的安全。他当然不会理解,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直和诚实,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和权势,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陷害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像个尽职的军人一样接受惩罚,将军?”这个无耻的小人咬紧了牙关寒声说道,“您觉得您还有这个机会吗?”

  “你是什么意思?”将军问道。

  “很凑巧,将军,在我们战败的消息传到都城的同时,达伦第尔殿下听闻了某些有趣的消息,而且最有趣的是,这些消息都在战场上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中校阴险地笑着说:“您不觉得很奇怪吗?当您出任军团先锋时,仅仅用不到两万军队就打得德兰麦亚人落荒而逃。而当我们集中兵力展开最终决战的时候,他们却仿佛预先就已经知晓了的样子。他们明明兵强马壮,可为什么对您却格外优待呢?而且……”

  “而且什么?”将军大声问道,他的口气中带着一种焦躁不安的味道。

  “……而且那么凑巧的是,在我们决战的时候,您的部队居然一动不动,直到撤退为止,一直也没有作出进攻的态势,任由友军在一旁流血牺牲……”透过门缝,我看见中校的眼眸中折射出阴谋的光彩。

  “当时我受伤了,我的部队失去了指挥!”将军愤怒地辩解着。

  一抹邪恶的笑容出现在中校的脸上,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对,将军,您的部队失去了指挥,您受伤失踪了。真是凑巧啊,正好在我们战败撤退的时候,您又‘及时’地出现了。您的部下真是神通广大,将军阁下,居然能从如此混乱的战局中把您从战场上救出来。当时我可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是谁了呢。您的运气真是令人羡慕,亲赴战阵,在骑兵对垒中受伤昏迷,而且只受了一道不轻不重的箭伤。您当时昏迷在哪里?在阵地最前沿?在德兰麦亚骑兵的马蹄下?或者……干脆就是在德兰麦亚人的城堡中……”

  将军愤怒地张了张嘴,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确实是个不得不让人怀疑的问题,除了我,谁也无法证实他失踪时的行止,而我的证词更有可能成为将军遭人诋毁的把柄。

  看见将军的表情,奇利尔中校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他充满魅惑的声音低声说着:“当然了,将军,以陛下的英明和达伦第尔殿下的忠诚,绝不会听任那些小人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置疑您的忠诚。但是……”

  “不,这不可能,你们休想。”将军坚持地说道,可他的声音中已经透出一些干涩虚弱的感觉。

  “何必呢,将军……”奇利尔中校用他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语调缓缓地说着,可他的眼神里却已经流露出残忍的颜色,“或许某些人能够保护您,让您在这样的指控面前逃脱罪责,可您将背上一生的污点。当然,您或许不在乎这些,可想想您的家人,您的妻子。您刚刚结了第二次婚,是吗?您的妻子只有二十四岁,她好像刚刚为您生了个小女儿。您还没有见过您的小女儿吧。您希望什么?让她们在别人质疑的目光中长大?还是……”

  将军张着大嘴,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不得不虚弱地低下头去。奇利尔中校看着将军无力的样子,得意地微笑起来,仿佛羞辱这位正直强烈的战士能给他带来某种不寻常的快感。

  我站在隔间里,捏紧了双拳,牙齿交错的声音剧烈地冲击着我的耳鼓。我几乎要忍不住推开房门冲出去痛揍这个披着军装的卑劣小人,我的手已经落在了门闩上,随时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倘若不是害怕连累了克劳福将军,我一定已经这样做了。是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性阻止了我,但看着将军痛苦的神情和奇利尔中校小人得志的样子,我感觉我的理性在逐渐崩溃。

  “如果我按照你们说的去做,谁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忽然,将军紧咬牙关抬起了头来,他的声音中满含着屈辱的激愤。

  “瞧您说的,将军……”中校装腔作势地说道,“殿下和中将阁下只是要您说出真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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