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替罪_缱绻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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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替罪

  云懿霆终是不肯再说处理结果,若胭问了几次,都被敷衍,也就不再多问,佯做释怀的笑了笑,带了初夏开始着手缝制布偶,心里却一直揪着,上下难安。

  说是若胭做布偶,其实那些个飞针走线的巧手活儿多是初夏完成,若胭负责绘画与配色,兴起时也扎几针。

  “三奶奶真是奇思妙想,怎么想得出这样模样奇怪的布偶娃娃,与寻常所见大不一样,却又好看得紧。”初夏一边缝制一边啧啧赞不绝口,将手中完成近半的布偶与桌上原画又对照一番,笑道,“奴婢瞧着这个与上次送给慧姐儿的又有区别,这额发、这裙裾……都不同。”

  若胭笑而不语,这个事没法解释,只要由着她想去。

  布偶虽小,工序却不简单,两人一直忙到华灯高悬才算完成,早有晓蓉端进来五六样点心与清茶,恰好看见新鲜出炉的布偶,惊得直呼“神奇”,一时又引来其他几人,都围观称赞。

  趁着时候尚早,若胭也不等次日,就让初夏把布偶送去大房,不多会就见她喜滋滋的回来,眉飞色舞的转述大房数人见到布偶的惊赞反应,“大家都夸三奶奶心灵手巧,通慧妙思。”

  若胭笑,“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这一针一线都是你做的,要说手巧,也是夸你。”

  迎春听了,两眼放亮,央着初夏教她,初夏笑了说,“你过了年就要出嫁,还不忙着做嫁衣去,分神来学这个做什么,你要是喜欢,就该去求三奶奶,哄了三奶奶高兴,愿意画样配色,我才能落针,要不然,我哪里会。”

  “哎呀,我是昏了头了。”迎春大叫一声,猛地拍了下脑门,又笑嘻嘻的来央若胭,她本是个能说会道、巧言讨喜的性子,说起话来格外中听,若胭心里早有打算,要给这几个丫头准备些别人没有的嫁妆,既然迎春看上了布偶,没有不依的,当即就应下。

  迎春喜不自禁。

  晓萱见了面带羡慕,也想讨要,她却不似迎春那般活泼无束,又不是若胭带来的陪嫁,自觉不如迎春亲近,话未出声,脸已先红。

  若胭看出她心思,忙主动笑说,“晓萱年后也要出嫁,我便与你们俩都做几个,你们自去挑拣布料。”

  晓萱惊喜非常,连连道谢。

  迎春更是向初夏和晓蓉打趣,说道是,“还不快些订了亲,也好让三奶奶做布偶。”

  初夏骂一句“死蹄子,得意忘形”,晓蓉则一瞪眼,“迎春,我本来想着你大喜那天要做一屉龙凤喜糕,你既然拿我笑话,那龙凤喜糕我就不做了。”

  一时间,屋里笑成一团。

  巧是不巧,主仆几个正说笑,门口人影一晃,竟是云归雁来了,因她是常来常往,大家都熟,也不避不惧,云归雁得知众人是为个“有趣的布偶”,也兴致勃勃的挽了若胭,直言索要,“我也要成亲了,你也给我做。”

  迎春讶然笑问,“六小姐,您身份高贵,大婚之喜怎和奴婢几个一样……”

  “这有什么,好看就行。”云归雁却满不在乎,又冲若胭笑道,“你只管先做她们俩的,反正我成亲还早,不着急,我先想想需要几个,东西暖阁个放一个,东次的美人榻上放一个,书房的多宝格上放一个,妆台放一个,抱厦……”

  不等她数完,若胭一声令下,就把她轰了出去,笑骂,“谁家有这样不害臊的小姑子,还没出嫁,就掰着手指算计着娘家嫂嫂。”

  门外云归雁也不示弱,笑腔里回道,“好个小气的嫂嫂,没跟你要嫁妆,连个布偶也不给。”

  顿时笑声又起。

  书房里,暖明的灯光下,云懿霆合上书,目光落在细腻半透明的窗纱上,恍惚看见了那个站在影壁旁的纤纤人影,欢快清亮的笑声如同一串远山玲珑塔上的佛铃随风摇曳,拂开沉沉夜色,沁人心脾,梦幻般温柔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在眼底唇角流露。

  入夜,洗漱完毕,两人宽衣而眠,云懿霆手脚颇不老实,纠缠不休,若胭疲倦欲睡,不肯应从,伸手抽出枕头盖在他脸上,低声警告,“再乱动,跟你划清界限,以枕头为界……”

  “若胭,你答应我今晚……”云懿霆从枕头后探出双款款柔情的眸子,“你该言而有信。”

  “我何曾答应?”若胭立即否认。

  云懿霆迅速提供证据,“你忘了靖哥儿比武前,你与我的约定,我已依你佯败,你也该兑现应诺。”

  若胭这才想起白天之事,他曾在自己耳边小声说过一句话,顿时面如火烧,强辩道,“我并没有答应,只说看你表现……”

  “嗯,那你现在看我表现。”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胭涨红了脸,急忙解释。

  “我知道,但我是这个意思。”

  ……

  翌日晨起,例行到存寿堂请安,国公爷笑容如旧爽朗,看来对昨日之事并不知情,倒是和祥郡主并坐一旁,浓妆覆面,仍觉几分憔悴,凉嗦嗦盯了两人一眼,笑容才渐渐从脂粉后显现出来,祝嬷嬷侍立在后,垂手敛目,看不出神色,然她往常总有个迎接的笑脸,显见的今儿不太对劲。

  云懿钧和何氏夫妻俩都没露面,只让香棋过来代为磕头,说道是“大爷衙门有急事,天色未明就匆匆去了,因小主子动的厉害,大奶奶夜里睡不安稳,折腾了一宿,奴婢过来时才堪堪睡下。”

  若胭心说,当真是胎儿闹腾,还是云懿钧那一耳光还有后续,关上霁景轩的大门,却难说真相了。

  国公爷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和祥郡主就道,“既如此,便好生休息了,这几日的请安都免了,总是孩子重要,香棋,你去吧,好生照看着大奶奶要紧。”

  香棋得言,立即退下。

  随后,彤荷进来请示用早膳,国公爷不由的问了句,“怎么是彤荷,碧姗呢?”

  气氛顿然一滞,若胭敏锐的注意到和祥郡主身体微微一晃,没有马上回答,心中顿生疑窦,怎么?碧姗出事了?

  正疑惑间,却见云懿霆起身请辞,国公爷凝着眉□□语,和祥郡主已点头同意,若胭愈加生疑,面上只做不动声色,随着云懿霆外出,才迈出大门,就听大厅传来国公爷沉沉的问话,“和祥,你有事瞒我?”声音不重,语气亦非不善,但那数字之间隐隐透出的气势,让身在数丈之外的若胭莫名心底一颤。

  看来,其中确有蹊跷。

  适才,和祥郡主两次提前截住国公爷疑问,先后打发走香棋和自己两个,国公爷何等心细之人,自然瞧出异常。

  若说不愿香棋多言,说出昨日闹剧,却也情有可原,但是,碧姗究竟怎么了?这个丫头和彤荷一样,自幼买进,最是聪慧得力,和祥郡主一日也离不得。

  饭后,若胭越想越好奇,忍不住问云懿霆,他却只说“母亲身边的丫头,有什么差事变动,我怎么知晓?”这是推了个干净。

  话虽如此,若胭却不肯信,将昨日之事翻出来细细回忆,却是从头到尾与碧姗无关,更觉疑惑,一路往下想,到和祥郡主遣人来叫自己,云懿霆却执意代替前去,回来后,问自己“还有呢……”心头猛地一惊,是啊,还有呢?除了处理掉那个诬陷自己的小丫头,还有什么别的处罚?

  “三爷,碧姗怕是已经不在府里了吧?”

  “嗯。”云懿霆见她直言说破,微微一诧,却没打算继续隐瞒,“你猜到了。”

  若胭心又乱两分,索性摊开了问,“昨日大嫂乳母中毒与碧姗有关?”

  云懿霆深看她,略略沉默,答道,“母亲查出那小丫头手头的毒是碧姗给的。”

  “碧姗何来□□?目的何在?”若胭怔了怔,她完全不信这个真相,疑问道,“她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只要稳稳当当的再过一两年,年纪到了还怕没个好着落?何苦做出这种死罪难饶的事?再者说,她与大嫂安然相处多年,从未听闻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生出这样恶毒心思?”

  云懿霆静默片刻,目光凝在她脸上,深沉不见底,缓缓道,“若胭,人心难测,不必猜测别人做事的原因。”

  若胭蹙眉,“我不想猜测别人的心思,只是不敢相信。”

  “事实就是如此,你总该相信我。”

  若胭怔住,无言以答。

  她明白,自己相信的只是面前的这个人,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保护自己,相信他的动机是满满的爱、满满的宠,始终不是真相,可是真相并不重要,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耳濡目染经历了多少事,来来往往身边走过多少人,她已渐趋醒悟,“真相”二字,在许多时候都是不必要存在的,现实需要的,只是“平衡”。

  想必,把碧姗推出去,正是为了维持某种平衡吧。

  若胭想了想,又悟几分。

  如果说霁景轩的一个小丫头买毒害人不足以令人信服,大可再找个替死鬼,何以和祥郡主会把自己的得力丫头送出去死?下人的言行通常都暗含主子的心意,这个道理,和祥郡主肯定明白,碧姗认罪在一定程度上会牵连她引人非议,可她依然在短时间内就决定舍弃碧姗,这其中,恐怕另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

  那么,能钳制和祥郡主亲手除掉自己亲信的,会是什么人?什么□□?

  若胭深深看定云懿霆的眸子,希望从中寻出蛛丝蚂迹,却见那眸子柔光流转,含了脉脉的笑容,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此后,果然再未见到碧姗,这个昔日二夫人身边的红人就这么突然间消失了,官方说法是被远房亲戚赎身接走,离开京州了,若胭对这个说法只做轻轻一叹,不置一词。

  国公爷看似也认同这个说法,十分平静,只是近日连续留宿军营,说是练兵忙碌。

  和祥郡主发下话来,要着手操持云归雪的婚事,年前都不必去请安了。

  “七小姐还小呢,婚期就算定下来,总要三年后吧,二夫人真是上心,这么急着准备。”迎春啧啧的说,分明后面还有话,却没说了。

  若胭知道,她是要为六小姐鸣不平,笑了笑,转开话题,“年关将至,除了七小姐的亲事,还有一家子的事要忙呢。”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往年府中事物多有何氏相助,今年何氏挺着大肚子,又刚闹了场事,自然不便露面,少不得事事都要和祥郡主一人操心了。

  无论如何,若胭觉得自己也受了些益处,那就是省却了晨昏定省。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若胭顺势摊开双臂,仰面靠在榻上,合眼惬意道,“你们也都玩耍去,我要自在几天。”

  迎春欢喜不已,初夏却回头望外瞧一眼,不见人进来,才笑道,“不是奴婢多嘴,敢说道主子的是非,委实是三爷把三奶奶宠的不象话,谁家当奶奶的不是端严肃容,举手投足、一言一词都板正威风,唯独三奶奶随意得很。”

  “咦?你不喜欢?”若胭反撑着双臂略支起上身,歪着头,故作讶然,“敢情你们都喜欢我板着脸呢?”

  “三奶奶说笑了,奴婢就喜欢三奶奶这样。”迎春倒是反应快,嘻嘻一笑,拉着初夏一溜烟跑了,转过头不过一盏茶功夫,却又捧了一篮子的布头进来,蹭到若胭面前,笑道,“奴婢找了这几样,三奶奶瞧着做成布偶,好看不好看?”

  若胭一样样拣出来瞧过,见都是些零七八碎的小布头,猜想她是谨慎不敢动库里的缎子,才不知从哪里收集了这些边角料,不觉鼻头微酸,笑道,“好看倒是好看,只是委屈了我的迎春。”遂起身来,亲自望库里去,精心挑拣了十几色的绫罗绸缎,又包了一包今年新收的棉花回来,迎春看了,愣了一愣,就吧嗒叭嗒的掉下眼泪,初夏忙故意取笑,“瞧这丫头忒小家子气,白白的跟了三奶奶这么久,竟不明白一个道理,三奶奶素来怜爱我们,难不成还舍不得几尺缎子?”

  迎春破涕为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若胭趁热打铁,冲初夏道,“瞧着没,迎春,你该向初夏学着些,初夏看这个事就心里通透得很,知道自己的分量,你且等着,总有一日,她得跟我索要十七八个布偶不可。”

  迎春扑哧就笑出来。

  初夏脸一红,扭头就走。

  若胭自此又有了活计,整天在家画画,云懿霆多是坐在旁边相陪,意外的不似往常贴耳厮磨,只安静的盯着若胭侧容,若胭因一心在画上,也就懒得理他,一边回忆一边自创,七七八八的画了好几张,直到眼胀手酸才罢,回头猛一眼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莫名的心一缩,讷讷问道,“三爷,你看什么?”

  “看你作画的样子很严肃。”

  云懿霆微微一笑,眸子里浓得化不开的玄雾恍如迎面吹过一阵清风,飘悠悠散开,雾色很快由浓转浅,轻薄袅袅,透出盈盈清亮中一抹温柔的宠溺。

  若胭着迷的陷进那双深情的眸子里,心里乍生的些许忐忑也消失殆尽,献宝似的捧了画凑到他面前,请他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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