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入海
邀月端坐在长廊椅上，一手撑着后脑，那乌黑沉重的发髻仿佛把她精巧纤细的脑袋往后坠，她的手异常纤细，五片指甲是淡淡的桃红，斜堕马髻上只插了一根长长的凤钗，缀着红宝石的流苏长穗儿从黑发间流下，在她洁白的耳垂间闪烁不定。
晚霞和灵犀走到廊下，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邀月似倦意颇浓，眼皮半垂不垂，那两排侍女们极有秩序，一步步朝前走，临到邀月面前，就举高手中的宝箱，邀月接过箱子，根本连看也不看就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随手扔进湖里。
晚霞看得眼皮子微微一跳。
她想，离开了白姥姥和娜迦之后，她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到人世间煎熬。而曾经在那销金窟生活过的人，最容易产生的错觉就是——因为曾经眼睁睁看着金钱如流水淌过，稀世的珍宝也当做寻常，她们总会以为，自己也拥有超过自己本身的能力，可以随意获得金钱和珍宝。
不过这一个月的清苦生活已经教育了晚霞，她迅速更新了对金钱的看法，并且迅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视金钱如粪土变成了一两银子也是苍蝇肉，绝对不能错过。
她没有勇气找邀月讨要一二个宝贝，但却起了一个念头，这湖水并不深，自己若是学会游泳，到湖底好好找一找，恐怕自己就要变成富可敌国的女富翁了。
她不知道灵犀的想法和她是不是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邀月一眼，小声说：“那位移花宫出来的姑娘真是傲气得很，这些东西全看不上眼，说真的，我觉得她头上插的那根凤钗，不论是黄金的成色还是宝石的品相，都远比不上现在这些她随手扔了的呢。”
她其实是个好意，万一邀月是那种分不清珠宝价值的人呢？晚霞可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哪怕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这批珠宝，可看到邀月肆意糟践东西，也忍不住小声哔哔，装成无意提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说完，邀月就微微侧头，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
然后扔得更起劲了。
……
得，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晚霞几乎有点愤愤然了。为了掩饰自己起伏的心绪，又笑着对灵犀说：“怪饿的，咱们去吃晚饭吧。如月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又有移花宫的少宫主纵着她，咱么别在这儿碍眼了。”
邀月不再关注晚霞灵犀的去向，淡淡说：“我扔的累了，你们把东西直接扔到湖里吧，就当我收下了。”
见花无缺回来了，她立刻站起身。
刚要奔过去，又回头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一众侍女都盈盈下拜，行礼说：“奴婢们并没有别的事情了，多谢姑娘。”
“你们要往何处复命？”花无缺问。
侍女们彼此看了看，都一脸喜气洋洋：“我们完成了今日的命令后，就不必和龙王殿下复命，可以自行回家了。”
听她们这样说，花无缺的眉毛微微一挑，问：“回家？回家之前你们又是在哪里？”
几个侍女犹豫片刻，花无缺眼神微转，极柔和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掠过，含笑等待着，仿佛问的是再简单平常不过的问题了。
其中领头的一位想了想，便越众说：“想来也没什么，咱们都离开了。龙王殿下也没说过要咱们保密之类的话呢。咱们之前一直都在海上，陪龙王四处游历。”
花无缺颔首问：“原来如此，想必海上风光独特有趣吧。”
另一个圆脸大眼的侍女很是活泼，笑着说：“一开始真有意思极了，那么大的船，船上还有楼房，不论吃喝拉撒都不从船上下来，刚上船的那个月，我吐得厉害，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慢慢习惯下来也好了。但是后来在海上久了，真觉得很无趣了，四处无论怎么看，都是茫茫一片大海，除了船上自个儿这几个人，别的一概看不见。那时候咱们最盼望的就是靠岸，船只一靠岸，就高兴得不得了。”
花无缺像是极感兴趣，一双深如暗海的眼睛凝视着她们，说：“我还没有出海过，听来处处新鲜。”
“当初要是一起出海的人是这位公子该多好啊。”
有侍女捂着嘴小声说。
“是啊，那个龙王殿下真是怪怪的。”
“闭嘴啊要是龙王殿下听到了，你还能有命在吗？”
“龙王他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年纪幼小，口无遮拦的女孩子捂着嘴，吓得脸顿时白了。
花无缺已经听到了老人家三个字，死去的嘲风君算的上是老，但白芍亲口承认，十几年前嘲风君已经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他怎么可能出海。而娜迦本人，虽然忽男忽女，略显古怪，但她的容貌年轻娇艳，谈不上老。
“看你们这幅模样，那龙王很恐怖吗？”
他容貌俊美，神色里带着关心，侍女们完成任务后心情顿时轻松，呼啦啦全围了上来，一开始还有人不敢说龙王的恐怖模样，不知是谁先开了话匣子，就控制不住了，简直是滔滔不绝地倾诉着。
“我们都是从家乡被选去的童男童女，那龙王大人说了，昔年有徐福出海寻仙山，现在我们也扮做相同的模样。希望能够好运，在海外找到长生不老药呢。”
“那龙王老迈极了，不过脾气挺好，他说若能找到长生不老药，就能恢复青春，还说见者有份，我们这些人，人人都能长生不老呢。”这个姑娘颇有几分姿色，说到长生不老，便不免显出一点怅然，显然这份指望是落了空。
“其实，我听石晴姐说了，龙王不止是咱们服侍的这位极年老的，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龙王呢。他在另一艘船上。”
花无缺垂目思量，娜迦曾说过，龙王一位是继承来的，如果说嘲风君是继承了娜迦，娜迦继承的，恐怕就是这位老迈的老龙王了。
龙王是十二星相之首，这十二星相在江湖中极其神秘古怪，武功又高绝得不可思议，性子都狠辣偏激，落在他们手上的人，都要受大苦，最后死得零零碎碎。那么他们这个神秘的组织真正的目的，是不是也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仙方。
花无缺过去一直觉得这个传说虚无缥缈，和女娲后羿舜尧的传说一样，都是神话故事罢了。
可他遇到的人，各个都笃信到骨子里，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邀月吗？
“老龙王就这样放了你们吗，他若再出海怎么办？”花无缺疑惑地问。
有女子快言快语说:“他永远不能再出海了。”
“哦？”
谁能抵抗住花无缺眼神专注的凝眸？
他扬眉看了过去，那女子立刻说了：“老龙王已经死了。”
——
邀月默然听着，她慢慢跟着花无缺的思绪，捋出了一条线。
她想，知道了十二星相的目的是长生不老仙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忙了一天，月亮升了起来，无边无际的湖面上，一轮光亮莹润的圆月跃上中天，那么大的月亮，仿佛突然失了控，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巨大。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再次疼了起来。
穿云隔水而来的声音缥缈清冷，带着怒意。
“他走了！？他是指谁？什么叫走了？”
“你不要着急，我其实也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的。”另一把声音温柔甜美。
“他走得了吗？”那渺茫冷淡的声音又恢复了淡定，甚至是带着一点恶意的惬意。
“十二星相的人好像出动去找他了。”
“那群猪马牛羊的畜生又出来了？呵，真可笑，他们真以为能从移花宫手上讨到什么东西不成？”
“姐姐，不，邀月宫主！”那把甜美的声音反倒急了：“我求你了，赶快去救救他吧。”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自己要走的人，有本事就用自己的双腿走出去！况且，他但凡还要自己那条命，就得乖乖回来。”
邀月的脸色更加苍白，头就像是突然被一把银针扎了的疼。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站着，身上却一阵阵涌动着寒意。
就像是有什么被她亲手扔掉的东西，排山倒海呼啸着扑了回来。
——
“老龙王是怎么死的？”花无缺问。
“他……”一众侍女都露出恐惧迷惑的表情，一人说：“我们在海上走了许久，突然在一处港口停了下来，咱们都挺高兴的，因为老龙王破天荒放了整整一日的假，让咱们都去岸上好好逛逛。
这事儿，我之前从没有说过，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当日我忘了带钱袋，若是和姐妹们一起逛逛，没钱就逛得没意思了。清露说可以把钱借给我，可我想买的东西太多了，便悄悄回了船上。当时，我无意看到老龙王在和一个白衣女子说话。”
她的目光不禁转向邀月，她现在穿的就是和移花宫中人差不多的雪白衣裙：“就和这位姑娘的身材背影肖似。”
“不过那姑娘一直没有转身，而我又急着拿钱袋，又怕打扰了老龙王说话，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天晚上，咱们所有人都回了船上，照样开船，船行到茫茫大海上，老龙王突然走到甲板上。”
领头那个大胆的女子脸上也掠过惧色：“那夜的天气真不好，电闪雷鸣，风吹得海上巨浪一排排滚过来，大浪跟四五层的楼一样高，就好像能把船当腰拍成两半。老龙王突然跑到甲板上不下来，他浑身上下一下子就被打湿打透了。他一直在喊，假的！都是假的！骗我的！”
众女都记得当日老龙王的癫狂模样，不由得打个寒噤。
“喊得嗓子都哑了，我怕老龙王身子骨受不住这样大的风雨，就打了伞去拉他下来。谁知道——谁知道他突然纵身一跳，就从船上跳进海里。浪实在太大了，我们马上过去看，海里浪涛如卷，哪里有老龙王的人影啊。”
“是啊，他一辈子浪里白条，是响当当的海上龙王，到老了却突然跳到海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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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和灵犀走到廊下，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邀月似倦意颇浓，眼皮半垂不垂，那两排侍女们极有秩序，一步步朝前走，临到邀月面前，就举高手中的宝箱，邀月接过箱子，根本连看也不看就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随手扔进湖里。
晚霞看得眼皮子微微一跳。
她想，离开了白姥姥和娜迦之后，她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到人世间煎熬。而曾经在那销金窟生活过的人，最容易产生的错觉就是——因为曾经眼睁睁看着金钱如流水淌过，稀世的珍宝也当做寻常，她们总会以为，自己也拥有超过自己本身的能力，可以随意获得金钱和珍宝。
不过这一个月的清苦生活已经教育了晚霞，她迅速更新了对金钱的看法，并且迅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视金钱如粪土变成了一两银子也是苍蝇肉，绝对不能错过。
她没有勇气找邀月讨要一二个宝贝，但却起了一个念头，这湖水并不深，自己若是学会游泳，到湖底好好找一找，恐怕自己就要变成富可敌国的女富翁了。
她不知道灵犀的想法和她是不是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邀月一眼，小声说：“那位移花宫出来的姑娘真是傲气得很，这些东西全看不上眼，说真的，我觉得她头上插的那根凤钗，不论是黄金的成色还是宝石的品相，都远比不上现在这些她随手扔了的呢。”
她其实是个好意，万一邀月是那种分不清珠宝价值的人呢？晚霞可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哪怕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这批珠宝，可看到邀月肆意糟践东西，也忍不住小声哔哔，装成无意提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说完，邀月就微微侧头，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
然后扔得更起劲了。
……
得，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晚霞几乎有点愤愤然了。为了掩饰自己起伏的心绪，又笑着对灵犀说：“怪饿的，咱们去吃晚饭吧。如月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又有移花宫的少宫主纵着她，咱么别在这儿碍眼了。”
邀月不再关注晚霞灵犀的去向，淡淡说：“我扔的累了，你们把东西直接扔到湖里吧，就当我收下了。”
见花无缺回来了，她立刻站起身。
刚要奔过去，又回头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一众侍女都盈盈下拜，行礼说：“奴婢们并没有别的事情了，多谢姑娘。”
“你们要往何处复命？”花无缺问。
侍女们彼此看了看，都一脸喜气洋洋：“我们完成了今日的命令后，就不必和龙王殿下复命，可以自行回家了。”
听她们这样说，花无缺的眉毛微微一挑，问：“回家？回家之前你们又是在哪里？”
几个侍女犹豫片刻，花无缺眼神微转，极柔和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掠过，含笑等待着，仿佛问的是再简单平常不过的问题了。
其中领头的一位想了想，便越众说：“想来也没什么，咱们都离开了。龙王殿下也没说过要咱们保密之类的话呢。咱们之前一直都在海上，陪龙王四处游历。”
花无缺颔首问：“原来如此，想必海上风光独特有趣吧。”
另一个圆脸大眼的侍女很是活泼，笑着说：“一开始真有意思极了，那么大的船，船上还有楼房，不论吃喝拉撒都不从船上下来，刚上船的那个月，我吐得厉害，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慢慢习惯下来也好了。但是后来在海上久了，真觉得很无趣了，四处无论怎么看，都是茫茫一片大海，除了船上自个儿这几个人，别的一概看不见。那时候咱们最盼望的就是靠岸，船只一靠岸，就高兴得不得了。”
花无缺像是极感兴趣，一双深如暗海的眼睛凝视着她们，说：“我还没有出海过，听来处处新鲜。”
“当初要是一起出海的人是这位公子该多好啊。”
有侍女捂着嘴小声说。
“是啊，那个龙王殿下真是怪怪的。”
“闭嘴啊要是龙王殿下听到了，你还能有命在吗？”
“龙王他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年纪幼小，口无遮拦的女孩子捂着嘴，吓得脸顿时白了。
花无缺已经听到了老人家三个字，死去的嘲风君算的上是老，但白芍亲口承认，十几年前嘲风君已经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他怎么可能出海。而娜迦本人，虽然忽男忽女，略显古怪，但她的容貌年轻娇艳，谈不上老。
“看你们这幅模样，那龙王很恐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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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从家乡被选去的童男童女，那龙王大人说了，昔年有徐福出海寻仙山，现在我们也扮做相同的模样。希望能够好运，在海外找到长生不老药呢。”
“那龙王老迈极了，不过脾气挺好，他说若能找到长生不老药，就能恢复青春，还说见者有份，我们这些人，人人都能长生不老呢。”这个姑娘颇有几分姿色，说到长生不老，便不免显出一点怅然，显然这份指望是落了空。
“其实，我听石晴姐说了，龙王不止是咱们服侍的这位极年老的，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龙王呢。他在另一艘船上。”
花无缺垂目思量，娜迦曾说过，龙王一位是继承来的，如果说嘲风君是继承了娜迦，娜迦继承的，恐怕就是这位老迈的老龙王了。
龙王是十二星相之首，这十二星相在江湖中极其神秘古怪，武功又高绝得不可思议，性子都狠辣偏激，落在他们手上的人，都要受大苦，最后死得零零碎碎。那么他们这个神秘的组织真正的目的，是不是也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仙方。
花无缺过去一直觉得这个传说虚无缥缈，和女娲后羿舜尧的传说一样，都是神话故事罢了。
可他遇到的人，各个都笃信到骨子里，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邀月吗？
“老龙王就这样放了你们吗，他若再出海怎么办？”花无缺疑惑地问。
有女子快言快语说:“他永远不能再出海了。”
“哦？”
谁能抵抗住花无缺眼神专注的凝眸？
他扬眉看了过去，那女子立刻说了：“老龙王已经死了。”
——
邀月默然听着，她慢慢跟着花无缺的思绪，捋出了一条线。
她想，知道了十二星相的目的是长生不老仙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忙了一天，月亮升了起来，无边无际的湖面上，一轮光亮莹润的圆月跃上中天，那么大的月亮，仿佛突然失了控，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巨大。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再次疼了起来。
穿云隔水而来的声音缥缈清冷，带着怒意。
“他走了！？他是指谁？什么叫走了？”
“你不要着急，我其实也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的。”另一把声音温柔甜美。
“他走得了吗？”那渺茫冷淡的声音又恢复了淡定，甚至是带着一点恶意的惬意。
“十二星相的人好像出动去找他了。”
“那群猪马牛羊的畜生又出来了？呵，真可笑，他们真以为能从移花宫手上讨到什么东西不成？”
“姐姐，不，邀月宫主！”那把甜美的声音反倒急了：“我求你了，赶快去救救他吧。”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自己要走的人，有本事就用自己的双腿走出去！况且，他但凡还要自己那条命，就得乖乖回来。”
邀月的脸色更加苍白，头就像是突然被一把银针扎了的疼。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站着，身上却一阵阵涌动着寒意。
就像是有什么被她亲手扔掉的东西，排山倒海呼啸着扑了回来。
——
“老龙王是怎么死的？”花无缺问。
“他……”一众侍女都露出恐惧迷惑的表情，一人说：“我们在海上走了许久，突然在一处港口停了下来，咱们都挺高兴的，因为老龙王破天荒放了整整一日的假，让咱们都去岸上好好逛逛。
这事儿，我之前从没有说过，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当日我忘了带钱袋，若是和姐妹们一起逛逛，没钱就逛得没意思了。清露说可以把钱借给我，可我想买的东西太多了，便悄悄回了船上。当时，我无意看到老龙王在和一个白衣女子说话。”
她的目光不禁转向邀月，她现在穿的就是和移花宫中人差不多的雪白衣裙：“就和这位姑娘的身材背影肖似。”
“不过那姑娘一直没有转身，而我又急着拿钱袋，又怕打扰了老龙王说话，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天晚上，咱们所有人都回了船上，照样开船，船行到茫茫大海上，老龙王突然走到甲板上。”
领头那个大胆的女子脸上也掠过惧色：“那夜的天气真不好，电闪雷鸣，风吹得海上巨浪一排排滚过来，大浪跟四五层的楼一样高，就好像能把船当腰拍成两半。老龙王突然跑到甲板上不下来，他浑身上下一下子就被打湿打透了。他一直在喊，假的！都是假的！骗我的！”
众女都记得当日老龙王的癫狂模样，不由得打个寒噤。
“喊得嗓子都哑了，我怕老龙王身子骨受不住这样大的风雨，就打了伞去拉他下来。谁知道——谁知道他突然纵身一跳，就从船上跳进海里。浪实在太大了，我们马上过去看，海里浪涛如卷，哪里有老龙王的人影啊。”
“是啊，他一辈子浪里白条，是响当当的海上龙王，到老了却突然跳到海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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