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雾弥漫 好自珍惜_盗世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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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山雾弥漫 好自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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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清垅睡梦中听得屋外鸟鸣阵阵,才睁开眼睛。

  他侧着头看着房间的那头,遥遥的站着一个白衣书生,正在提笔写字。

  柳楠郢一身仙鹤白衣,白玉发冠,亭亭长身的站在一案书桌前,桌上放着一只窄口天青花瓶,瓶中插着一支稀瘦的白色溲疏花。

  他身后用灵线悬着许多白纸墨字的文书,在空中吊挂着,轻轻摇曳。

  只往那里一站,就是一副高山流水之雅色。

  岑清垅就这么远远瞧上一眼,心中已不禁啧啧称奇。早先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花痴如此,见色起意呢。他有些费解,浮生酒肆里,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没有,什么样的绝色小生没有,怎的自己心动的这般晚。

  柳楠郢手中挥动着狼毫,衣袖旁满是写满经文的纸张,身后也挂满了经文。

  而他笔下却是一张山水画。

  画中一池碧水,青衣少年临风而立,正在一岸的杏花树下,伸手接着什么东西。

  他左手拽着衣袖,右手提笔蘸了一抹胭脂,一点曙红,将颜色在碟白色瓷盘中晕染开来,而后,落笔。

  只见那画中人伸手接着的是片片飞落的杏花雨。

  柳楠郢专心点着画中的杏花,竟不知岑清垅已站在他身后瞧了许久。

  他点完最后一笔,将狼毫毛笔扔入水盂,嘴角升起一抹微笑。

  “哥哥,这画中之人,可是我?”

  岑清垅走到他面前,靠在了书案边,面对面笑着同他说道。

  “你……”柳楠郢吓了一跳。他似偷画心上人,被撞了个正着,一时语噎,可此时将画藏起来,怕是迟了。

  岑清垅将他的反应和心思尽收眼底,他眉眼流转,万般风情,“哥哥,莫要害羞嘛。坊间流传的男子画像,大都是照着我画的。浮生酒肆的岑郎,还是有很多拥簇者的,你心怡于我,也正常的很。”

  柳楠郢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画的是一副山水画,那写意水墨本就只在意不在形,那青衣少年,只是一细小身影,些许眉眼,他若是咬死不承认,非说画的云湖道人都可。

  他也笑了笑,一脸调侃,“是啊,浮生酒肆的岑郎,可是有着倾国倾城貌的俏郎君。对,你是花魁啊。”说罢就将画拿在手中,抖动了几下,风干墨痕。

  岑清垅收齐那含情目,白了他一眼,“你才是花魁!”然后指了指他身后挂着许多白纸黑字,“这是什么?”

  柳楠郢道:“经文。”

  “写来作甚?”

  “辟邪,祈福。”

  岑清垅笑道,“要写经文就好生写经文,画什么小像?你莫不是喜欢我?”

  柳楠郢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小声道,“是啊,风月红尘,万般色相,喜欢你的人多吧……”

  岑清垅本倚靠在书案一角,他直起身来,“嗯”了一声,似是没辩驳。然后整个身体,面对面靠向柳楠郢。

  柳楠郢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吓得不清,直觉向后靠了一步,双目有些嗔意,看着岑清垅。

  岑清垅的衣襟已然碰上柳楠郢的衣襟,他继续向前一步,伸出两手,将柳楠郢圈在自己两臂和他身后的书柜之间。

  柳楠郢感觉到了岑清垅的呼吸,就在自己额间。他比上一世还要高出一些,他,这是要做什么?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看似是拥抱,可并没有抱实的动作,冷静住了。

  风吹过幔帐的沙沙声响,似情人低语,扰的心里痒痒的。

  柳楠郢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动上一动,只好说道:“你‘嗯’,什么?”

  岑清垅脸上露出少年般的爽朗笑容,他又向柳楠郢的身上靠了一点,将自己的身体卸在他身上,似是全了刚才那个拥抱。

  两个人面对面,扑上了对方温热的怀抱。

  柳楠郢心头忽然酸酸的,眼角不禁水雾升起,眼尾泛红,他别过头去。他担心自己不小心留出泪来,不知如何解释。

  可是,你等了千年的人,终于活着出现在你面前,完好无损,不值得一滴泪么……

  “咯吱!”

  岑清垅借着这个拥抱,伸出了手掌,推开了书柜东边的窗户。

  一股清凉的山雾迎面袭来,他退回到了书案上靠着,闭上了眼睛,“哥哥,你闻,这山里的雾气有股清香的味道,好舒服啊。”

  柳楠郢收起了眼角的泪意,他看着这个闭着眼睛享受山雾的男子,笑了笑。

  我知,你风月场里待惯了的,瞧不得许多真心。可我还愿意,把我的真心予你,哪怕你不肯收……

  岑清垅睁开眼睛,“你不问了?”

  柳楠郢一脸疑惑,“问什么?”

  岑清垅道,“问我,刚才‘嗯’什么?”

  柳楠郢觉得那个问题本就不重要,可还是脱口而出:“你,‘嗯’了什么?”

  岑清垅像个初入学堂的小孩子,终于等到老夫子抽题背诗,刚好抽到了他很熟悉还很喜欢的那首诗歌般开心,“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柳楠郢一头雾水,他瞧着岑清垅一副寻他开心的样子,瞧不出几分真心,只当是两人间的玩笑话,“啊?我说了么?”

  岑清垅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努努嘴,点了点头,“我说,你若是心怡于我,正常的很,你说是啊。我又说,你莫不是喜欢我,你说是啊。”岑清垅将脸上的表情收了收,谨慎的又问,“我可有说错?”

  柳楠郢分明看着他一副调侃的样子说了前两句,而后一句的问题,一脸认真。可不知要怎么回答,竟一时噎住了……

  “垅儿!”

  听得有人声,柳楠郢忙从书案中抽身,与岑清垅保持着一段距离。那避闲的神情,如逃脱了蛇蝎美人一般。

  岑清垅一脸冷笑,瞧了他一眼,然后更加懒懒的瘫在书案上,“娘!”

  云湖道人带着岑夫人走了过来。

  柳楠郢朝着二人拱手一拜,“师兄,岑夫人。”

  云湖道人笑了笑,“我本姓是岑,不过许久未叫了,你还是唤做嫂嫂吧。亲切些,有些人情味儿。”

  柳楠郢客气的笑了笑,“嫂嫂。”

  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便跟着玄儿,叫你阿楠吧。”

  岑清垅还未曾在真心上原谅这个抛弃妻子二十多年的爹爹,虽然他有苦衷,可感情的事,很难算清,爱恨的事,很难消磨,他冷嘲热讽道,“你个道士,跟个半仙谈人情味儿,傻不傻?”

  云湖道人也不生气,“垅儿不知道,你师叔天长日久的冷淡惯了,好不容易肯理理我这个老头子,我得给他些人间温暖才是啊。”

  岑清垅翻了个白眼,不曾理他,转头看向岑夫人,“娘,我饿了。”

  岑夫人忙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来,一层一层摆放到八角石桌上,“知你会饿,一早起来给你做的,你好生跟着你师叔在这里修养。之后,取了……”便不再说下去,竟然有些哽咽。

  柳楠郢知她是担心岑清垅体内的木莲子在他身体里二十多年了,若是一朝取出,会殃及性命,于是安慰道:“嫂嫂,且放心,我拼尽一身修为,也会保他性命的。”

  岑夫人望着柳楠郢,心生不忍,“我知云湖早已入世,同你们仙家不同,垅儿的命只得交给你,方可解脱那缠人的心疾之症。可,这般恩情,我们凡胎肉骨的,如何还啊?若你在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折煞我们?”

  柳楠郢明白她的善意,可自己这条命活了千年,没有阿垅,形同枯木。千年枯木,朽而不死,又有何意义。他给予了一个满是理解的笑,“嫂嫂放心,我有把握。且,他的命,我定会护好的。”

  岑清垅在一边听的心里好生难过,这辈子活着了这些年,最真心待他,爱他,护他的人,都在这个宅子里了。

  柳楠郢此刻背对着岑清垅,与云湖道人、岑夫人面对面站着聊天。

  岑清垅坐在凳子上,将每层食盒里的吃食拿了出来。他见柳楠郢的手正背在身后,就悄悄的伸手到他的袖子中,握紧了他的手,五指交叉,然后又使劲儿拽了一下,“师叔!吃饭!”

  于是四人围坐在八角桌前,岑清垅不断的给柳楠郢夹菜,云湖道人和岑夫人则泡上一壶茶,一起聊天闲谈。

  柳楠郢的盘中已满是食物,他笑着对岑清垅道:“够了。我……”

  岑清垅似是想到了他算是个神仙,“你需要吃饭么?”

  柳楠郢道:“可吃,可不吃。”

  岑清垅,点点头,将一汤匙杏花汤饼直接送到柳楠郢嘴中,“那睡觉呢?”

  柳楠郢只得张嘴,“可睡,可不睡。”然后吃了下去。

  岑清垅坏笑,“那你昨夜,干嘛同我睡?”

  “咳咳……”柳楠郢只吃了这一口,还呛了好一阵子。

  岑夫人笑道:“阿楠,垅儿自小就这样,说话没大没小,你且不要同他计较。”

  云湖道人有些嫌弃,“你且把那浮生酒肆关了吧,总归是个风月馆,不甚好听。看看你的习气,说话的姿态,风尘味儿太重了些。好生改改。”

  岑清垅冷笑了一声,“哼。我只在这里养伤瞧病,瞧好了,我还是要回浮生酒肆的,你啊,莫要管我。”

  岑夫人见两父子马上就要吵架,赶忙转移话题,“阿楠啊,不知何时可以取那木莲子呢?”

  柳楠郢说道:“过几日他胸口不那么疼了,就可以,只是,有些丑话说在前头。”

  岑清垅望向他的眼睛,“你说。”

  柳楠郢对上了他的眼睛,“我可以取,可以拼尽修为保你命,可是,活多久不知。减寿命是肯定的。你可曾想好?”

  岑清垅笑了笑,“我不想时时受着心疾之苦,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世人,好生自在的活着。即便不能长寿,只再有个十年的寿命也够我用了。”

  岑夫人收起了含泪的眼,转换做了一个笑脸,满是温情的看着岑清垅,笑着说:“我已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使劲儿活,也未见能再活一两个十年。人生散易聚难,只求聚时好自珍惜。”

  柳楠郢轻抚上岑清垅的背,拍了拍,“你只信我就好。”

  你只信我就好。

  你生,我陪着你,你死,我亦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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