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刑罚_多面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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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刑罚

  只见圆形的灯光缓缓打在另一侧。

  衣装华贵、头戴王冠的邓肯坐在铺满珍贵毛皮和锦缎的宝座上,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双手猩红的刽子手,他将斧头背在身后,但粘稠的血液一直从他的指尖坠在地上。

  “死刑执行了没有?”

  刽子手回答道:“如您所愿,我想骨头不会再出声。”

  邓肯摩挲着戒指,自白道:“妇孺匍匐着不敢抬头,男人也为我的威名战栗,他们知我是多么地至高无上,要是无我在前方为他们指明道路,这群迷途的羔羊不出三天就会灭亡。”

  “甘甜的赏赐可使无数人为我前赴后继,黑的白的都运行在我的脚下,这份无所限制的权力只有在庸人手中才会惶恐,至于我,千古的帝王,他们全要靠我施舍的仁慈过活。”

  邓肯沉声道:“把骨头碾碎了洒进河里,免得它们半夜唱起歌来惊扰我的美梦。”

  “如您所愿,陛下。”

  刽子手退下了。

  黑寂之中,两名骑马的将军下马到城堡之前。

  “来者何人。”

  “麦克白。”

  “班柯。”

  守卫恭敬地道:“原来是两位将军,请让我前去通报。”

  “让他们进来。”邓肯挥了挥手。

  麦克白及班柯于是踏入光中。

  邓肯仔细端详着轻笑道:“哦,我的臣子,我的朋友。”

  麦克白和班柯行礼后,也是隐秘地笑道:“哦,我的王上,我的同谋。”

  邓肯说道:“我将兑现我的承诺赐予你们应得的财物和荣誉,只要你们不将我的本来面貌张诸于世人之前,人民是愚昧的,应由我来告诉他们好坏。”

  班柯道:“说的是,天主的忠仆。”

  麦克白道:“说的是,无上的君主。”

  他们齐声道:“我们的计谋不会败露,没人将知道我们只是觊觎异教徒的土地和钱财,不过传递天主的荣光也是个不错的添头,教那群野蛮的人明白荣辱善恶。”

  邓肯嘲讽了起来:“哦,善恶,这丑恶的世间遍布着肮脏的野兽,没有美丽的事物能够生存,但我们却又不得不把自己装裱起来,如同忏悔室里的人一般闷在名为人体的木匣子里。

  他顿了顿笑道:“幸在对异教徒的恶终归是一项美德。”

  “那些真正劝人行善的,不是糊涂虫就是比我们还坏的人,亦或是比我们还坏的糊涂虫,鼓吹着谎言使得自己都信以为真,那才是真该千刀万剐!”

  主臣三人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面色肃穆、戴着高高白帽的主教或者说教首,发出了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戏谑笑声。

  教首没注意到他们,而是盯着宫殿的壁画,创造亚当,想得却是藏在教堂中的人儿。

  他自白道:“我极清楚我说出口的话,正反诠释的权威皆在我手,这经文写在书上是金科玉律,传颂出去是伦理纲常。但天主又未向我将人的前路指得明确,不然祂如何教我对男童如此痴迷。”

  台下以及围廊便的看客们不由得乐出了声,但台上的演员并没有被他们打扰。

  教首有些焦灼地踱着脚步,伸出双臂。

  “有人向我来信,说那被屠杀的却也有信天主的子民,哭诉般的声音涌于纸上,血海般的证据触目惊心,他们但请我主持公道,审判那麦克白、班柯的罪行。”

  “这可如何是好!”

  宛若显现他内心的矛盾一般,他身后走出了一个手持权杖却戴黑帽的人,两人相貌一模一样。

  “若是说天主不庇护非白肤的子民,那我便成了白人的教首,而不是普世教首。”

  黑帽者说道:“但若是向麦克白、班柯质问,那运回来的财宝中却也有我的一份。那涂着信徒血与髓的,定要将明年的大教堂装裱。”

  两人互视着。

  “要是此刻有人能为我出个主意。看那边一派喜悦欢聚一堂,独留我一人顶着天幕空空焦虑。”

  另一边麦克白和班柯向邓肯国王说了女巫的事,邓肯于是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教首。

  “乌班尔教首,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黑教首眉头紧皱,愤怒的脸色溢于言表,“女巫的预言?荒谬而又无礼,只有我这个牧羊人能聆听神意。”

  白教首盯着麦克白和班柯警告道:“些许甜言蜜语就迷昏了你们的神智,那些女巫即便有所神奇,侍奉的也是邪恶的伪神,所掌握的也是血和骨的魔法。”

  “我倒是有听说过她们是如何对待犯罪的信徒,那些偷盗、**、杀人、放火,向我忏悔后依然能得天主宽恕的子民,若是落到她们的手中,会分别被施以砍手、穿刺、绞索、轮刑等诸多报应。”

  国王和臣民三人一齐吃惊地叹道:“何等荒唐,何等野蛮,何等可怕!”

  剧场内除了演员的声音格外死寂。

  游客们一改刚才的欢笑,脸色惨白,在柔软的皮椅上如坐针毡,他们略带彷徨地四顾着,如似感觉周围帷影重重,呼吸急促而沉重。

  也许是戏剧演员很擅长以声音表演勾起人们情绪,水倉看得手脚止不住的发抖,浜畑脸上一片猪肝颜色,如同心脏病发作一般猛吸着雪茄。

  唯有未梨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享受着戏剧趣味。

  虽然她以往从未有这样的机会。

  她有些好奇地喃喃道:“什么是轮刑?”

  有人声音颤抖地解释道:“将人剥得赤裸,用沉重的包铁轮子从下往上,先砸碎脚踝、膝盖、手腕、肩膀之类的关节,然后是小腿的胫骨,大腿的股骨,前臂、后臂。”

  “直到每一寸骨头都被细细碾碎和血肉揉在一起,四肢软绵绵得能够编上轮子的辐条,在街头滚动着,奄奄一息被展示数天,然后尸体被乌鸦和昆虫啄食。”

  未梨听得心中打鼓,脸色发白,不由得看向出声的男子,出乎她意料的是,回答她话的人看起来并不凶恶,而且身体偏健壮,面容有些正态的威严。

  但此刻他失魂落魄地双臂搭在围廊上,似乎并没有关注她,只是反射般地用心里的想法回答、喃喃自语而已。

  未梨轻声道:“的确很残忍,但都是罪有应得吧,毕竟他把整座城市都烧了。”

  男子瞳孔微缩,转过脸来,神色略微带着恐惧和狰狞,“你怎敢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谁能证明放了火!”

  未梨吓了一跳,缩了缩,小声道:“台词里写的,麦克白的确放了火。”

  男子通红的眼睛瞪着未梨吼道:“一场小火而已!而且烧的是异教徒,用轮刑这样的野蛮方式合理吗?”

  未梨皱眉抿了抿唇,忍不住又道:“但都是人啊!”

  “我也是人啊!”

  响亮吵闹的声音使得众人齐齐转过脖颈或是抬头,看向这个状若癫狂的男子。

  但冷漠仿佛在窥探的目光再度激起了男子剧烈的恐惧和反抗,他一手指着众人,一手挥舞着拳头,“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众人目光中的好奇则是更浓重了一分,比起台上那又开始令人心惊胆战的戏剧,眼前的可笑闹剧更加有趣。

  船员试图上前去拉他的手臂,“先生,您这样惊扰到其他客人了,戏剧还没有结束。”

  还有船员从另一个方向上前道,“难道是有什么困扰,我可以帮到您吗?”

  男子盯着他们的动作,愤怒地一臂将他们托着的盘掀开,翻了一地接骨木果、梅梨河蚌之类的吃食,“酒呢!老子现在要的是酒!”

  他上前想要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游轮上提供的那些好酒呢?都被你们给偷喝光了吗?快给老子拿酒!”

  “不好意思,先生,剧院不提供酒品,您可以之后参加酒会。”

  男子愣了愣,看着惊慌退步却接连两次都没有被他伤到或者抓到的船员们,又看了看他们嘴角噙着的笑容和眼眸里的火焰般的微光。

  男子的神情终于惶恐到了极致,环顾着忽的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明白了!”

  船员齐齐上前伸出手,“当心!先生!”

  男子惊慌地退着,顺着他们那目光向后瞥了一眼,眼睛里却旋进了黑暗,整个身子一下子倾倒飞在了向下的阶梯之上。

  然后落地。

  五层的剧院,全由这一座不断延伸的旋梯连接,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节。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只见男子身躯如同皮球一般在梯上碰撞翻滚着,每一声都是令人毛骨悚然而又沉闷特别的骨肉与台阶的交鸣。

  速度快到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阶梯上蜿蜒而出的一道血迹。

  他惨叫着挣扎着试图使自己停下,然后抓向台阶。

  但指甲咔的一下从指尖上翻开或折断,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喉头的惨叫更加凄厉起来,随即整只手都被卷入身下折了起来,再滚出来时五指已经宛若麻花。

  “救.......”

  “救救.......我.......”

  只是所有的人都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看着那被他们所赞叹的华丽阶梯吞噬着一个人,那样快速的一个车轮,谁也无法停下。

  甚至在他停下之前,没有人可以把尖叫发出。

  “救.........”

  血迹逐渐粘稠起来,不知道混杂了多少血肉,但似乎内脏都在如液条般从男子口中挤出,带着黑发的头皮一点点被扯下留在台阶之上。

  但男子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只有一对瞪得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见的人都连带着拖进地狱。

  三层。

  两层。

  一层。

  当生命最后真正落地之时,只有一点轻微的响声,甚至无法描述。

  也许是火山寂灭之时的叹息。

  这具已经没剩多少残量的皮囊并未在地毯上滚出多远。

  男子摊开手臂仰躺在上,那是一张皮肉、鼻梁完全被磨掉的脸,眼眶里一边是不断流出血液的黑色空洞,一边是视神经所连接的挂在耳朵边的眼球。

  但那裸露的牙龈映衬着洁白的牙齿,使得他仿若在对空中的众人亦或是天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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