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月下谈心
桑宠看着两人自顾自说着话，撇了撇嘴，突然出声道，“诶诶诶，你们别在这儿风花雪月了，我都搁这儿杵半天了，有没有人搭理一下我呀？”
“桑大人？您刚刚一直在这儿吗？桑大人说笑了，什么风……风花雪月……束蒲与少将军皆是男子，更别说……束蒲已有婚约在身了。“纪束蒲白玉般的脸一片绯红。
韩修衍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你有婚约？谁啊？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娶到芝兰玉树的纪大人啊？啊不对，嫁！”桑宠挑着眉，戏谑道，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是……原卫侯家臣歂胄长女，歂栖。”
“……”
“……”
“西南之地的那个占地为王的西军首领歂胄？？？”桑宠惊道。
“……正是。”
桑宠抚额，道：“你们何时定下的婚约？”
“先皇在时，御赐的。”
“可他如今是逆贼之女，你是朝廷重臣，这婚事自当作废才是，今日早朝你不还上奏讨伐叛军呢么？”
“这……国事为先，家事为后，自当两说……况且，谋反之事，是歂胄所为，不关她的事……”
“你还想着有朝一日她背弃她父亲投奔你？”
“这……”
“……你……当真喜欢她？”桑宠‘当真’两字压的很重。
“束蒲幼时曾见过她一面……自是，二来有婚约在身，束蒲当此生只此一人才是。”他两颊微红，眸光清澈。
桑宠闻言，用怜悯的眼神望了两人一眼，好心提醒道：“纪大人快些死了心吧，你可知西军第一谋士木桥直？他是我师兄，早些年便听师姐说，歂胄的独女爱慕于他，天天跟在师兄身后转，我大师兄做事一向果断，唯独感情之事上有些优柔寡断，偏生是个招蜂引蝶的命。说白了，你那未婚妻看上了我大师兄，自然看不上你了，你没戏的。”
纪束蒲脸色一白，不敢相信的问道：“桑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你可要擦亮眼睛，珍惜眼前人才是正道，我看这位韩将军就不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她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慧黠得望向韩修衍。
“桑大人莫要取笑在下！”韩修衍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心知此人定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又对她刚刚所言颇为感激。
纪束蒲还沉浸在心上人心悦他人的惨淡事实中，一时未听清二人所言，只是踉跄了下，抬手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束蒲有些身体不适，先行离去了。”
韩修衍扯了扯嘴角，没去理他，与桑宠一起看向河边。
“你是如何做到的？以女子之身沙场冲锋陷阵屡立奇功？”桑宠晃着脑袋，看向河中明明灭灭的火焰，要知道，她连她二师兄那方大刀抬都抬不起来，她瞧着这个韩修衍生的纤瘦，不像是舞刀弄枪的行家。
“女子待如何，战场上看的可不是谁的力气大，而是谁死得快。”她凤眸微眯，薄唇轻启，看向远方。
桑宠回头看向韩修衍，见她眼中黑白分明，映着无边月色和河中灯火，收起了戏谑的心思，眼神中难得认真了起来。
又听她说“我是真的羡慕你，能以女子之身，位列朝堂，还无人敢说什么……或许有人觉得，顶替亡兄之名，征战沙场，受士兵敬仰，何其豪迈，可修衍觉得，这都不算什么，生而为女子，才是修衍平生最骄傲的事情。”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碧水中，天上的星星也在波光中闪烁着，此刻却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天地银河都在此刻聆听着她说的话。
韩修衍想必是晚宴喝了些酒，语气中有些醉意，也不刻意压低声音用男声说话了，语调微微沙哑，撩人的很。
桑宠哑然。
就听她接着说：“我总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能真真正正的，站在那城墙之上，指挥千军万马，作为真正的自己，一个没有那二两肉的女子。”
“所以我才跟在蔡大人身边，甚至不顾父亲斥责。蔡大人他……我虽不知他如何想，可吾等都是身处世俗偏见之中，卑微低贱进尘埃里的人，我们都双手沾满鲜血，也只有我们，才能够理解我们。我其实很敬佩大人，无论世人如何耻笑他，他都能坦然面对。对于我和纪大人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一位出身低微，却心怀大义的主上，是我们身处黑暗中唯一一丝亮。”她好像好久没与人敞开心扉说话了，趁着酒意，心中的想法倒是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她接着说：“你不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谁？”
“纪束蒲“
“……额……想？。”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他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的，外表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其实不比我这个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将军干净到哪里去，他从没发现我是个女儿身，你倒是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韩修衍凤眼微眯，不屑的道，却没有继续说他两人的事，
“……”
“兄长早夭，与我是一卵同胞的嫡亲哥哥，我们从小长得一般无二，亲生母亲都难以分辨，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学骑马射箭，我却只能学绣衣弹琴。”韩修衍对着晦暗的天边，眼中光华流转。“他向来纨绔，那些东西他总是能逃一天是一天，父亲母亲对他颇为严厉，对我却不闻不问，他常常对我说，真羡慕你，不用那么累，嫁人就行了……”
“那一刻，我真的恨透他了，后来他死了，我真的很开心。”
桑宠哑然，她觉得今晚自己是不是喝了酒正在做梦，不然怎么有人莫名其妙跟她谈心表忠心。
一阵静默后，桑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其实你也不用羡慕我，我知道世人也是把我当作大人宠妾一般的存在看的，谁会真正重视我一届女流之辈？”
韩修衍瑰丽的眸子转向她，浅笑道：“说到这个，我却是佩服你，你可知众人背后如何说你的？”
“依大臣们打量我的眼神以及私下里窃窃私语时鹿槐偶尔瞄到的嘴唇开合形状来看，左不过，此女甘心委身于一个阉人，甘于下贱，贪图荣华富贵，心如蛇蝎，之类的。”桑宠眼睛晶晶亮的一本正经学着茶馆说书人的语调端起腔调道。
韩修衍奇道：“你真不在意？大人虽然雄才大略，但毕竟是……”
“那待如何，世间之物，愈是残缺，愈是圣洁，况且大人身残，心不残啊，我观天下人，皆是残缺。”桑宠眸色清浅，秋波婉转，眼中一片赤诚。
韩修衍眼中华光转了转。“你当真喜欢大人？”
“喜欢呀。”桑宠不觉有他，脱口而出。她虽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却本是凉薄之人，这世界上，能让她在意的只有同是鲁国之人的蔡彻，她孤单太久了，总想为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韩修衍心思在肚子里转了转，斟酌道：“可大人前些日子刚娶了个娇小姐回府，今日一看，倒也恩爱的很，你就不吃醋？”
吃醋？桑宠错愕，她为何要吃醋，她是宠臣，又不是宠妾……只当她用错了词，摆摆手不在意道：“他们早晚会凉的,温茹敏心不在此，强行在一起也只会是一对怨偶，大人也知道的。”
韩修衍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态，见她眼中一派清明，便知自己想差了，桑宠对蔡彻如今并未生出男女之情，只是未来之事谁又可说呢，她觉得这两人甚是相配。像蔡彻那样的人，与那种深闺小姐之流真的很不搭。
桑宠突然看到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不太对劲，韩修衍显然也注意到了，与桑宠对视一眼，默契的双双追了上去。
“想不到，你拳脚功夫挺烂，跑得倒是挺快”韩修衍赞赏道。
“小时候祸闯的太多了，跑得慢会被打的。”
不多时，二人尾随几人来到了一处偏殿，见那几人只是守在门口，并未进去，听见屋内有微弱的人声，两人有些疑惑，双双纵身越上房顶，侧耳倾听。
“我按照你的吩咐，将他带来了，我亲眼看他喝了迷魂汤，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在里间榻上，你须得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如今事情办成了，我表哥呢？”正是温茹敏的声音。
“你放心，人在外面，带他进来。”这时，演舞台那边突然有些喧闹，韩修衍迅速飞身掠去，不能让小皇帝出了事。
桑宠留在房顶上，继续听着，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似乎房中还有一人隐匿身形。
屋外几个人，拖着温释进了屋子，摔在地上，温释扯出嘴里的破布，爬起来看着温茹敏，惊愕道：“表妹？怎么是你？”
“表哥，你先别说话，我们快走，离开永安城。”
“你们谁都走不了！”里间响起了一声森冷的声音，低低的，却让人不敢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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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大人？您刚刚一直在这儿吗？桑大人说笑了，什么风……风花雪月……束蒲与少将军皆是男子，更别说……束蒲已有婚约在身了。“纪束蒲白玉般的脸一片绯红。
韩修衍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你有婚约？谁啊？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娶到芝兰玉树的纪大人啊？啊不对，嫁！”桑宠挑着眉，戏谑道，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是……原卫侯家臣歂胄长女，歂栖。”
“……”
“……”
“西南之地的那个占地为王的西军首领歂胄？？？”桑宠惊道。
“……正是。”
桑宠抚额，道：“你们何时定下的婚约？”
“先皇在时，御赐的。”
“可他如今是逆贼之女，你是朝廷重臣，这婚事自当作废才是，今日早朝你不还上奏讨伐叛军呢么？”
“这……国事为先，家事为后，自当两说……况且，谋反之事，是歂胄所为，不关她的事……”
“你还想着有朝一日她背弃她父亲投奔你？”
“这……”
“……你……当真喜欢她？”桑宠‘当真’两字压的很重。
“束蒲幼时曾见过她一面……自是，二来有婚约在身，束蒲当此生只此一人才是。”他两颊微红，眸光清澈。
桑宠闻言，用怜悯的眼神望了两人一眼，好心提醒道：“纪大人快些死了心吧，你可知西军第一谋士木桥直？他是我师兄，早些年便听师姐说，歂胄的独女爱慕于他，天天跟在师兄身后转，我大师兄做事一向果断，唯独感情之事上有些优柔寡断，偏生是个招蜂引蝶的命。说白了，你那未婚妻看上了我大师兄，自然看不上你了，你没戏的。”
纪束蒲脸色一白，不敢相信的问道：“桑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你可要擦亮眼睛，珍惜眼前人才是正道，我看这位韩将军就不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她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慧黠得望向韩修衍。
“桑大人莫要取笑在下！”韩修衍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心知此人定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又对她刚刚所言颇为感激。
纪束蒲还沉浸在心上人心悦他人的惨淡事实中，一时未听清二人所言，只是踉跄了下，抬手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束蒲有些身体不适，先行离去了。”
韩修衍扯了扯嘴角，没去理他，与桑宠一起看向河边。
“你是如何做到的？以女子之身沙场冲锋陷阵屡立奇功？”桑宠晃着脑袋，看向河中明明灭灭的火焰，要知道，她连她二师兄那方大刀抬都抬不起来，她瞧着这个韩修衍生的纤瘦，不像是舞刀弄枪的行家。
“女子待如何，战场上看的可不是谁的力气大，而是谁死得快。”她凤眸微眯，薄唇轻启，看向远方。
桑宠回头看向韩修衍，见她眼中黑白分明，映着无边月色和河中灯火，收起了戏谑的心思，眼神中难得认真了起来。
又听她说“我是真的羡慕你，能以女子之身，位列朝堂，还无人敢说什么……或许有人觉得，顶替亡兄之名，征战沙场，受士兵敬仰，何其豪迈，可修衍觉得，这都不算什么，生而为女子，才是修衍平生最骄傲的事情。”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碧水中，天上的星星也在波光中闪烁着，此刻却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天地银河都在此刻聆听着她说的话。
韩修衍想必是晚宴喝了些酒，语气中有些醉意，也不刻意压低声音用男声说话了，语调微微沙哑，撩人的很。
桑宠哑然。
就听她接着说：“我总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能真真正正的，站在那城墙之上，指挥千军万马，作为真正的自己，一个没有那二两肉的女子。”
“所以我才跟在蔡大人身边，甚至不顾父亲斥责。蔡大人他……我虽不知他如何想，可吾等都是身处世俗偏见之中，卑微低贱进尘埃里的人，我们都双手沾满鲜血，也只有我们，才能够理解我们。我其实很敬佩大人，无论世人如何耻笑他，他都能坦然面对。对于我和纪大人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一位出身低微，却心怀大义的主上，是我们身处黑暗中唯一一丝亮。”她好像好久没与人敞开心扉说话了，趁着酒意，心中的想法倒是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她接着说：“你不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谁？”
“纪束蒲“
“……额……想？。”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他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的，外表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其实不比我这个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将军干净到哪里去，他从没发现我是个女儿身，你倒是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韩修衍凤眼微眯，不屑的道，却没有继续说他两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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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早夭，与我是一卵同胞的嫡亲哥哥，我们从小长得一般无二，亲生母亲都难以分辨，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学骑马射箭，我却只能学绣衣弹琴。”韩修衍对着晦暗的天边，眼中光华流转。“他向来纨绔，那些东西他总是能逃一天是一天，父亲母亲对他颇为严厉，对我却不闻不问，他常常对我说，真羡慕你，不用那么累，嫁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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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宠哑然，她觉得今晚自己是不是喝了酒正在做梦，不然怎么有人莫名其妙跟她谈心表忠心。
一阵静默后，桑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其实你也不用羡慕我，我知道世人也是把我当作大人宠妾一般的存在看的，谁会真正重视我一届女流之辈？”
韩修衍瑰丽的眸子转向她，浅笑道：“说到这个，我却是佩服你，你可知众人背后如何说你的？”
“依大臣们打量我的眼神以及私下里窃窃私语时鹿槐偶尔瞄到的嘴唇开合形状来看，左不过，此女甘心委身于一个阉人，甘于下贱，贪图荣华富贵，心如蛇蝎，之类的。”桑宠眼睛晶晶亮的一本正经学着茶馆说书人的语调端起腔调道。
韩修衍奇道：“你真不在意？大人虽然雄才大略，但毕竟是……”
“那待如何，世间之物，愈是残缺，愈是圣洁，况且大人身残，心不残啊，我观天下人，皆是残缺。”桑宠眸色清浅，秋波婉转，眼中一片赤诚。
韩修衍眼中华光转了转。“你当真喜欢大人？”
“喜欢呀。”桑宠不觉有他，脱口而出。她虽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却本是凉薄之人，这世界上，能让她在意的只有同是鲁国之人的蔡彻，她孤单太久了，总想为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韩修衍心思在肚子里转了转，斟酌道：“可大人前些日子刚娶了个娇小姐回府，今日一看，倒也恩爱的很，你就不吃醋？”
吃醋？桑宠错愕，她为何要吃醋，她是宠臣，又不是宠妾……只当她用错了词，摆摆手不在意道：“他们早晚会凉的,温茹敏心不在此，强行在一起也只会是一对怨偶，大人也知道的。”
韩修衍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态，见她眼中一派清明，便知自己想差了，桑宠对蔡彻如今并未生出男女之情，只是未来之事谁又可说呢，她觉得这两人甚是相配。像蔡彻那样的人，与那种深闺小姐之流真的很不搭。
桑宠突然看到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不太对劲，韩修衍显然也注意到了，与桑宠对视一眼，默契的双双追了上去。
“想不到，你拳脚功夫挺烂，跑得倒是挺快”韩修衍赞赏道。
“小时候祸闯的太多了，跑得慢会被打的。”
不多时，二人尾随几人来到了一处偏殿，见那几人只是守在门口，并未进去，听见屋内有微弱的人声，两人有些疑惑，双双纵身越上房顶，侧耳倾听。
“我按照你的吩咐，将他带来了，我亲眼看他喝了迷魂汤，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在里间榻上，你须得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如今事情办成了，我表哥呢？”正是温茹敏的声音。
“你放心，人在外面，带他进来。”这时，演舞台那边突然有些喧闹，韩修衍迅速飞身掠去，不能让小皇帝出了事。
桑宠留在房顶上，继续听着，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似乎房中还有一人隐匿身形。
屋外几个人，拖着温释进了屋子，摔在地上，温释扯出嘴里的破布，爬起来看着温茹敏，惊愕道：“表妹？怎么是你？”
“表哥，你先别说话，我们快走，离开永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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