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_望春心(女尊)
投哪小说网 > 望春心(女尊) > 第三十四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三十四章

  空气几乎是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里,她笑了那一声之后,萧忱近乎肝胆欲碎,强装的镇静被无形之中的风雨欲来撕开一角,已经摇摇欲坠,千言万语如冷铁卷刃一般堵在喉间,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预控的范围,不论是沉默不言还是从头解释,似乎都徒劳无力,让人发慌。

  相比之下,对方倒是比他冷静许多,只是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捆住的双手十指成拳,握地发紧,连青筋都逼出来了,不难猜出她定是怒气滔天,若是没有身上这些桎梏束缚着,萧忱恐怕早就成她手下一具死尸了。

  “阁下,”她甫一开口,声音便因刻意压制怒气而显的沙哑又阴沉,“不出所料的话,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救起我,又将我化作旁人,困在十三庭数年而不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从清醒到开口,所用不过片刻而已,很难相信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并且消化了这一切,还抽丝剥茧地理清了大部分来龙去脉。短短几句话,却都似字字冻着冰渣。

  萧忱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硬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反而换来她一句带着嘲讽的轻笑:“怎么?敢做不敢当?”

  平心而论,救命之恩该是大恩,怎么涌泉相报都不为过,就算她再怎么硬骨头不怕死,良心面前那也是推脱不了的。这个人是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没错,可为什么在她身上用了这种手段,让她懵懵懂懂地在仇家待了四年?!

  若说不知道她的身份,失忆也是跳崖重伤所致,那何必给她换了一张脸?

  稍微有些心气的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何况是非善德浅的秦岫?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手脚便后知后觉地有些发麻,想挣脱却使不上力气,没几下便累地直喘气——看来什么都变过了,唯独这副破铜烂铁一样的身子骨,这么多年还是照旧孱弱无比。

  真配不上她作天浪地的一身好武艺。

  她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好歹也要给个回答出来吧?

  哑巴了不成?

  那厢萧忱本就心思絮乱,被她接二连三一通逼问,好不容易才组织好了语言,这个在“楼泠”面前一直都是顶天立地从容不迫的四哥,因为心虚慌乱的缘故,在秦岫面前连理智都快没了,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也救过我。”

  秦岫:“……”

  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理解了萧忱的意思,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地道:“我救的人多了!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号人?!”

  萧忱垂着眼,轻声道:“大概是你忘了吧。”

  “……胡扯!”秦岫怒道,“老子和十三庭的人不共戴天,整个陇京都知道!私牢里我杀的也全是些门徒,根本没有高层!以前我也从未到访过,别说是救,我连见都不可能见过你!”

  萧忱再次沉默成了一汪死水,秦岫接着冷笑道:“再者,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们见过,还结下不解之缘,依你这样的面貌,我是决计不会不记得的。”

  萧忱:“……”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要脸呢?

  他道:“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他抬起头和她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共戴天,那我为什么还要救你?把你杀了以绝后患,不是更好吗?你既然不信我,又为何要问我?”

  秦岫一噎。

  “……好,”面对这人的油盐不进,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反驳的理由,随随便便就妥协了,然后立刻换了下一个问题,举起自己被捆绑的双手给他看,“现在能把我解了吗?”

  萧忱坐着没动。

  秦岫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方才还一副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狠毒样,转眼被他一连串的反问噎了一下后,跟着满腔的火气也连消带打了下去,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嘴上于是又闲不住了,还有功夫和他调侃:“怎么?怕我吃了你?别担心,我对美人一向宽容大度,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萧忱:“……”

  他看起来不仅没有一点要给秦岫松绑的意思,还有点想堵住她的嘴。

  屋中的灯火实在是太暗了,萧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只点了两根蜡烛,微弱的烛光加起来都没能填满整个屋子,反而更显森然。秦岫虽然是笑着,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鸷,身后没有被光芒普照到的黑暗仿佛要化作一个巨口般的漩涡,无数双手从漩涡里四面八方的伸出来,不断地撕扯她,攥紧她,尖笑着要把她吞进去,和那层深不见底的暗渊融为一体。

  萧忱的骨血里突然滋生出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冷汗爬上他的脊梁,他突然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可以乖乖听话的楼泠,她甚至和楼泠是截然相反的。

  在他眼前的是另一个人,那个危险的,狂妄的,迷惑人心的,曾一度被人用各种不同的语气口耳相传,后来又逐渐销声匿迹的恶鬼。

  他很早就开始关注这个人的一言一行,品性习惯,甚至比十三庭更早,多年的观察积累,加上四年朝夕相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楼泠”是什么人,“秦岫”又是什么人。

  她突然发出一声笑,并不尖锐,却显地有些突兀,嘴上越发口无遮拦:“莫不是舍不得给我松绑?公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萧忱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目光逐渐沉了下去。

  秦岫不慌不忙地坐等他的反应,须臾,没等到一句话,却等到他从袖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借光一瞧,竟是个白色的瓷瓶。瓶身如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颈处光滑细长,瓶口打着一个木塞,整体不大不小,瞧着很是精致。

  她的脸色僵了一下,突然不想问这瓶子是干什么的。

  萧忱握紧了瓶身,声低如呢喃:“就是它创造了阿泠。”

  “……”

  是了,四年前她从极乐峰一跃而下,身受重伤,半死不活,萧忱好巧不巧打此路过,救她一命,却给她喂了能致人一忘前事的药物,三个月后她如期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床边不知守了多久的萧忱。她捡回了一条命,却也什么忘了。

  只是药物终究是药物,有用固然有用,副作用却是怎么也少不了的。每年楼泠都会有一天发疯日,初次发作时简直毁天灭地,险些砸了半个十三庭,别说沈醉等人,连给她用这药物的萧忱都吓到了。

  后来他发现了规律,这药物就相当于某种奇特的“封印”,每年松动一回,年年都要加强,如若不然,独属于“秦岫”的过往回忆便能被她轻而易举地记起来。

  只是这一次来的太早了——萧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分明离下一次喂药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月。

  他不知道秦岫已经和秦徽见过了面,甚至不知道秦岫不仅仅是见过了秦徽,她从前亲近的人都已一一接憧而至地见过了——罗星城,殷罗,秦徽,连同后来决裂的谢暲,见的比前三年频繁太多了。

  她就是再迟钝也能听出来萧忱语气里的贪恋,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觉得这人真是荒唐又可笑——简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等她第一时间意识到萧忱的意图,却为时已晚——他的手在几番内心争斗和迟疑间,已经掐上了秦岫的下巴。

  “……”,秦岫手脚都不能动,只能借由大吼,伴随着力所能及的挣扎来反抗。

  “你疯了?!”她惊怒交加,“萧忱!四年不够,你还指望我下半辈子都活成楼泠?!”

  电光火石间,压在她心上的疑问全都不合时宜地豁然开朗,萧忱口中所谓的救命之恩,还有他的解救和丧心病狂的占有,一瞬间全都有了一个合理而匪夷所思的理由。

  她蓦地瞪大了眼,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以身相许”四个字惊到了。

  可惜她现在全身上下都受制于人,再没了白天将人一脚踹飞的能力,任人宰割的无力就好比她身上紧紧缠着的这根麻绳,随着她剧烈的挣扎越勒越紧,逐渐磨深入骨髓,由怨滋生出恨。

  被迫吞下药物的那一刻,她想的居然是:“……混蛋,我还没来得及见谢倓一面啊……”

  效用很快就开始发挥,她几乎是瞬间进入了生不如死的状态,麻绳从身上刚刚脱落,她就抱住了头,刺痛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人猛然撕开,再一块一块地接连塞进千斤逾重的石头,疼地她连撞墙的脚步都是踉跄不稳的。

  “萧……萧忱!”秦岫撑着所剩无几的理智,在他一只脚刚刚踏出时嘶吼着叫住了他。

  “……你给我记着,”她的胸口仿佛变成了一把破风箱,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生之年……此仇……必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touna.cc。投哪小说网手机版:https://m.touna.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