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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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封官的圣旨很快下达入了秦府,由礼部侍郎顾衡宣读,陛下圣谕的突然到访让一干人受宠若惊,亦不敢怠慢,纷纷面朝顾衡跪下,最后秦岫小心翼翼故作惶恐地从顾衡手里接过明晃晃烫人手的圣旨,对着顾衡笑成了一朵花儿:“多谢顾大人,还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待会还得回宫复命吧?喝杯茶再走?”

  顾衡此人最是公私分明,若要和她比起刚正不阿来,恐怕连受了诸多称赞的秦徽都得屈居人下。自打进门起就端着一张冷冰冰的公事公办脸,正事面前不分亲,事儿办完了,她也不用再绷着,这个长了秦岫三岁的表姐一到她面前就像和尚解了戒酒戒肉的禁,插科打诨没两句,就要忍不住笑来拧她的面颊:“行了,知道你这张嘴厉害。茶我便不喝了,不敢劳烦秦大人款待。”

  秦岫垂身作揖,笑道:“得,我好容易说上两句真心的客气话,表姐还不愿意,只管打趣消遣我。”

  被她有了姐姐忘了妹妹地舍在一旁,久不做声的秦徽露出“你个见异思迁的玩意”的表情。

  她和顾衡都不是见了面便会多话的人,没这么热络,两方只微微颔首就当是打了招呼。想当年顾衡在秦家养了四五年,这四五年里都是秦岫在两头奔波劳顿,她和顾衡就仿佛两座意外撞在一起,还互相化不开的冰山,隔着一艘飘摇的小舟两两相望,就是不肯前进一步,谁都没能主动去融化这段只比陌生人好了一星半点的关系。

  这个小舟就是秦岫。

  没被这两个人无时不刻的冷气场冻死也就罢了,难为她当时拖着病体来回折腾竟然也没被累死。

  秦徽对顾衡本人并没有什么偏见,甚至还暗藏了些许钦佩和敬慕,二人关系一般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性格使然,可她这个人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尤其在相似的人面前更是如此,有什么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只会在心里憋着,哪怕对秦岫,她还时常口不对心。

  秦岫对顾衡来说是个需要特殊对待的人。

  她不远不近地在一旁站着,压下心中那么点儿微妙的不爽,安慰自己,反正顾衡走后,秦岫还是会屁颠屁颠地跑来她面前嬉皮笑脸,不就是说几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头一次产生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

  秦徽暗戳戳地生了会儿闷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秦岫丢下她和旁人说话?不对,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这厢顾衡该说的也快说完了,瞄了默不作声的秦徽几眼,敏锐地从她脸上的神色里察觉到些什么,又忍不住对秦岫笑道:“焕之都快将我给瞪穿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说完最后一件事就走。”

  秦岫也笑:“你说,我听着呢。”

  顾衡转头从身后拉出来一个人,刚开始那人犹犹豫豫不敢冒脸,甚至已经完完全全露了面,还有些状如不安地不敢直视秦岫,再去看秦岫,脸上和善的笑直直冻住似的僵着,颇为滑稽。

  ……那是梁青舟。

  秦岫现在有个毛病,只要看见和十三庭有关的人就一阵止不住的头疼,愣了好半晌,皮笑肉不笑地问顾衡:“表姐这是……”

  顾衡大大方方地道:“前因后果她都一五一十跟我说了。说来也是怪我,没能提前跟你说清楚。”

  早几年顾衡曾帮着秦岫处理过十三庭擅自闯入的门徒,她当时瞧着才十几岁的表妹终日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心中多有不忍,秦岫没觉得有什么,顾衡却记在了心里,后来她回到顾家后,曾有幸结识了孤身一人在外闯荡的梁青舟,梁青舟凭着一身武艺做过她的暗卫,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算是半路收来的心腹,被她派去十三庭成了卧底,甚至极有出息地熬到了高层的位置。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断了和顾衡的联系,依旧以主仆相称,秦岫杀性大发那日她恰好偷偷下山去见顾衡,命大躲过一劫,再回来时看见的是面目全非,疮痍遍布的十三庭。

  有人走之前放了把火,把那里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烧光了。

  而白清行跪坐在一片狼藉和萧瑟冷风里,犹自抖如筛糠,怀中还抱了个不知死活的人,远远瞧着,像是疯了。

  她不知道这是谁做的,这种残忍的手段来自于何方。她一直都没把十三庭真正当做家去看过,甚至对这个地方的定位一直是如同匪窝那样的存在,可她上来的时候还在习惯性地想着,不知道那群人是不是又在大堂靠桌而坐,围着烛火讨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是打岔呢还是干脆中途离场,回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

  乍然看见疮痍满目,梁青舟始料未及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某处还是狠狠抽动了一下。

  像是有人活生生从她身上剜走了一块肉。

  没流血,也没多疼,只是觉得心口一堵,灌入冷风,闷地让人难受。

  人非草木,良心作祟的缘故。

  她并没有多停留片刻,用尽全力拂开这阵让人心中难安的苦楚,转了身便没有回头路,又回到顾家,将一切都告知给顾衡,然后留在顾衡身边,又干了几天的老本行。

  直到几日前秦岫未死的风波掀起大浪,她又主动上门找到顾衡说明缘由,梁青舟这才顿悟,原来楼泠和秦岫是同一个人。

  十三庭曾打着知己知彼的旗号,到处收集打探秦岫的喜好,为人处世,以及此人性格如何,是开朗还是闷坏,是刚愎自用还是长袖善舞,把秦岫从头到脚事无巨细地全打探了一遍,梁青舟才有所耳闻。

  那么十三庭的手笔出自于她便也不足为奇了。

  方才顾衡要带她来见秦岫的时候,梁青舟自是百般推脱,一来秦岫不喜十三庭,见了她肯定不自在,二来她对秦岫也是忌惮地很,真怕她喜怒无常,一个劲头上来,就算当着顾衡的面也得给她砍上个几刀。

  偏顾衡不晓得她如何忐忑,还把她往秦岫的方向轻轻一推,梁青舟当即就要跳脚,恨不能躲在顾衡身后一辈子不出来。

  万年坑心腹的顾大人视而不见,温温和和地继续插刀:“就让她跟着你,在你跟前做个跑腿传话的小厮也好,暗卫也好。我知你不喜欢让人跟着,可今时不同往日,你本就树敌颇多,若要再找旁人,一来不可信,二来本事也不一定有她高。青舟是从我这儿出来的,好歹信得过。”梁青舟:“……”

  那什么,她现在自尽还来得及么?

  答案自然是来不及的——秦岫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神色从惊讶演变为恍然大悟,听完又自个儿消化了一阵子,看样子是把顾衡的话都听进去了,沉思片刻,那脸上才重新化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出来,伸手拍了拍梁青舟近在咫尺的肩膀,非常和气地道:“那行,这样也好。表姐一番用心良苦,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长渊无以为报,先在此谢过了。”

  这一拍险些让梁青舟寒毛倒竖。

  顾衡摆着手,对被自己推入火坑的心腹做了最后一次告别和嘱咐:“你我主仆情分到此为止,往后你便是秦大人身边的人,你的主子只有她一个,记得了没有?”

  梁青舟无可奈何,她无法违背顾衡的意愿,只地道:“……是,我明白了。”

  她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心惊胆战,就算秦岫心有不快,她说到底也是顾衡送来的人,就算是为了关照顾衡,秦岫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深秋的天气多雨潮湿,连着压了几日阴沉沉的乌云,太阳连一丝缝隙的空当都趁不着,冷风刮在脸上像是尖细的针眼,终于在几日后,和这种天气相得益彰的案子杀出了头,惊动了大理寺和玄衣卫。

  宜封那边近日总有人好好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被不明不白的袭击,且都是在半夜三更的大晚上。死了的人尸身都在大街上,次日行人渐多的时候才被发现,且死状极其凄惨。

  凄惨到什么程度,据说有好几个人无意间看见,都因承受不住那种场景带来的视觉冲击,直接被吓疯了。

  宜封是陇京周围的一个小郡,在一干围靠帝京的繁荣昌盛之地中也是最不起眼的,怪只怪太守过于安分守己,一直拿无过当功劳,不怎么致力于改革和发展,久而久之,懒散安然之气蔚然成风,发展便也逐渐跟着当地百姓的脚步慢了下来,各方面都落后一拍。

  此事一出,太守急成了热锅上乱爬的蚂蚁,这些年她一直安分守己地当着透明人,事一出来,唯恐女帝怪罪,搜肠刮肚地为自己编篡将功抵过的理由,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在位所年,一直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当护身符的作为。

  没想到过不久,女帝以事态严重为由,将此事转由大理寺查处,玄衣卫辅之。

  旁的话再没接到,宜封太守大人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随即启程,次日便到了宜封郡。

  被害人的尸身都被搜刮起来放在一处,拿白布盖着,秦徽不愧是在大理寺身经百战过的,一个个挨着看过去,半分不适的反应都没有,秦岫一并跟着,她也是见惯了死人的,姐妹俩如出一辙的反应简直让人打心眼儿里叹为观止。秦岫越看眉头越紧,转身问捏着汗的太守:“人都在这儿了?”

  太守赶忙道:“都在这儿!一个不少的。”

  让秦岫没想到的是,玄衣卫总司大人陆云纾居然也来了。

  清流之首陆云纾是长乐王手底下的人,她身为总司又是秦岫的上司,平日总是不苟言笑地端着一张脸,万幸秦岫见惯了秦徽同样的模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见了陆云纾,领着自己身后一干小喽啰们,规规矩矩地对她见了个礼。

  陆总司也不知是架子端的久了放不下来,还是她对这个新进门的下属颇有微词,这几日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只点头示意,把她当成一座人形立碑,径直从她身边走开,去找不远处的秦徽了。

  嘿,这区别对待。

  秦岫哭笑不得,由衷佩服了一把上司大人不怕得罪人的耿直,又想起陆云纾是寒门出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必也是费了大功夫的,约摸最是见不得她这种仗着家世富贵的纨绔子弟,便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倒是梁青舟主动上来,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阿……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十三庭中设立的那个禁地?”

  秦岫看她一眼,敛了笑意,平平淡淡地道:“记得,怎么了。”

  梁青舟面色凝重:“禁地里养的是人蛊,我亲眼见过人蛊杀人的场景,与咱们今日所见的那些死尸并无不同。”

  秦岫:“……什么?!真的有人豢养这种东西?”

  人蛊顾名思义,其蛊虫不仅以人为皿,以人为食,甚至可以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它们会把五脏六腑都啃食干净,然后寄居在其体内,使人死后依旧保留生前种种,□□为器,蛊为内芯,此为“人蛊”。被人蛊的蛊虫寄居的□□虽不会腐烂,却极为脆弱,一把匕首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且行为僵硬而无意识,除非有人控制,与红线相比之下,作用其实是一般无二的,只是饲养方式过于阴毒,秦家早将这门蛊术列为禁忌了。

  而秦岫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东西,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偶尔在自家翻到藏在书阁最底层的一本秘法,她心生好奇,拿在手里胡乱翻看了几页,便看见了人蛊这个东西,那书中甚至还配了实物图。

  蛊虫看不见任何触角和眼睛,顶端只有一只长着的血盆大口,里面围了一圈尖小而细密的利齿,方便其进入人体后可保持畅通无阻。虽然是黑白色的寥寥几笔,却莫名逼真,看着惟妙惟肖的,有种人眨一下眼睛它就能立刻从泛黄的页面上爬出来的错觉。

  她当下便觉得恶心,不敢再细细往下看,将那落了灰尘的书原封不动放了回去,后来一不小心嘴漏,问了秦贤几句,就被她毫不客气的斥责了一通,勒令她以后不许再随便进书阁翻箱倒柜地倒腾。

  秦岫当时还不无嫌弃地想:“那么恶心的玩意,看一遍就够了,谁还想再看第二遍。”

  后来她专心致志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来,完全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没想到竟然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见到真实的人蛊作祟。

  比想象中的更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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