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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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二皇子开门见山的态度和言辞迎来的却是秦岫的沉默。

  若要说坦诚相待——二皇子久居深宫,和她隔着千遥万里,算上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本来秦岫以为被二皇子找上已经够让她讶然的了,不想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还能让她更讶然。

  他倒是把引人惊疑的话说地明明白白,坦坦荡荡,毫不想掩饰什么,可秦岫如履薄冰惯了,这么个天大的人情横空砸下来,她还真不敢在对对方的为人和目的半点不了解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就承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

  天底下没有不要钱白拿的东西,更没有欠债不还,承恩不报的道理,再微末的人情也是需要代价去偿还的,这是天经地义——秦岫不是不愿报,而是怕对方提出的东西,她报不了。

  可不得不说,二皇子这一席话,真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到她的心坎儿上去了。

  秦徽的死因必有蹊跷,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落到那堵高墙内的人蛊堆里了呢,而陆云纾又为什么在明知秦徽在里面的情况下,还要支使弓箭手射箭杀人?就算真的是担心人蛊作祟,怕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夜长梦多的危险,她大可先将此事禀报给女皇,可陆云纾的做法却是先斩后奏。

  还有那个被他们跟了一路,临头却掐断了自己脖子的人蛊——这真的不是一出调虎离山吗?

  谢佋轻轻巧巧一句话,却不亚于平地惊雷炸起,在秦岫本就不觉得安定的心里一簇一簇生出火花,一针一线都拉扯出来,团成重重迷雾,纷乱如麻。

  宫道阴冷,冷风从吹起开始到现在,完全没有要停歇片刻的意思,她的腰身从方才起就一直保持着弯弓的姿势,双臂前拢,低着头,目光垂下来盯着自己的衣摆,倒像是有几分不敢直视他似的。

  脖子后知后觉地有些微微发僵,她还在兀自犹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佋又无声无息地朝她前进了半步,秦岫的视线里蓦地出现一双雪白靴面,她被这微小的动静拉回了神,刚下意识把头抬起来,谢佋已经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二话不说给她系在了身上。

  秦岫一愣之后微惊,满脑子的念头都被他这个举动驱了个烟消云散,那张酷似谢倓的脸近在咫尺,可给人的感觉又有种显而易见的不同——那个人总是副如冰似雪的寡淡神情,料峭春寒般不易融化,少言也少笑,可二皇子从见面起,脸上的笑意就没褪下来过,仿佛他突然叫住的不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而是一位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秦岫拖着病体吹了这么会儿的冷风,眼前已经昏昏沉沉地开始发晕,又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却又顺其自然一样想到谢倓,整个人已经有些分不清从前和现实了。披上披风这种风度之事原该是由女人来做,可他却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出于对一位病弱之人的关心。

  秦岫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几乎开始锤锤定音地默念:“冷静冷静,我得冷静,他不是谢倓,别看走眼了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糊涂事来。”

  她几乎是强颜欢笑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头一次见面,她也不想给人难堪,只凭着规矩对他道了声:“劳烦殿下了。”

  “不碍事,”谢佋见她脸色越发灰败,想了想,问她,“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

  秦岫抿了抿嘴唇,也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为什么帮我?”

  谢佋:“现在不能说,你真想知道,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你也不晚。”

  “……”

  这关子卖地还真吊人胃口。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原地思忖了小片刻,彬彬有礼地对秦岫发出邀约:“若是想细谈的话,这处不宜多言,我安居的思召殿就在附近不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谈。”

  秦岫皱着眉,迟疑地问道:“会不会唐突了?”

  谢佋笑了笑:“不会。”思召殿果真离的不远,秦岫的身子,若是没人在一旁借力搀扶,原本走不了几步路,可魏流枫见了谢佋,人都神志不清找不着北了,她身边又只有二皇子一个人,于是只能扶着宫墙,硬是没敢让谢佋近身。

  “皇姐和皇妹都有了王府,我那幺弟前不久也搬到宫外了,不过他倒是常来给母皇请安,顺带也会来找我下几盘棋,”谢佋侃侃而谈道,“只是近日倒是不常见他,据说是心情不大好,不愿出门。”

  秦岫:“……”

  这种从别人嘴里听起昔日情人近况的滋味还真有种无法言喻的微妙感。

  她心口没由来地堵得慌,怎么说呢,其实她也说不上有多好受,明知道自己对谢倓旧情未了,为着他的安危还是不得不说那些话——秦衍因为她和十三庭的私仇而死在自己大婚之日,秦徽也已经救不回来了,若是藏在暗处的人拼了命都不愿意让她好过,难保他们不会找上谢倓,对他下手。

  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她再也不想牵连到身边人,谁都不行。

  直到当天入夜,秦岫才赶在下钥前出宫。

  甫一回府,她走之前让人炖好,本想等着回来喝的补药凉了又拿去热,然后接着放,来来去去都不知重热多少回了,最后索性倒掉,又让人炖了一碗端进屋里,仰头闭息,没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嘴里的药味弥散开来,简直能顺着喉管一路苦到五脏六腑,秦岫没吃糖也没喝茶,就这么硬生生忍了过去。

  糖都被秦徽放起来了,她不知道在哪。

  秦岫告诉自己:“以后酒也得一并戒了。”

  她终于生了些许爱惜身子的念头。

  与此同时,玄衣卫总司陆云纾府上,在后院一间薄光微亮的屋子里,丹色官服的陆云纾手里也正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汁,热乎乎还冒着白气,她坐在床沿,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嘴里不停地哄着床上一名只着单衣的青年:“兄长听话,我们把药喝了再接着玩,好不好?”

  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地眉目俊秀,一双眼既黑又亮,像是把满天星光都泼洒进了瞳孔里,可是与这面貌极为违和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娃娃。

  娃娃做工粗糙,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忘了丢的旧物件儿,没了一条胳膊,其余别处缝合的地方也都陆续冒出来或长或短的线头,里面的棉花也见缝插针似的拱出了布料,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可这个青年宝贝一样拿在手里,还玩儿地兴致勃勃,不亦乐乎,就像跟人打招呼那样拨拨它的另一条胳膊,然后再自己对着娃娃,嘴里神神叨叨一通,一点也没把旁边费神费力的人看在眼里。

  陆云纾停了对孩子一样的哄劝,端着药碗沉默片刻,语气分明没什么变化,却让人听出几分刻意扳出来的严厉:“再不喝药,今晚就不许安安陪你睡觉了。”

  这招威逼利诱向来都是对几岁幼童十分管用,然而却不知怎么的,青年动作一顿,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她,然后视线落在了她手里那碗药上,再转回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娃娃,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像是在逐字逐句地理解陆云纾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好容易想明白了,才慢吞吞地把娃娃放在枕头边,还极为贴心地拍了拍它的小肚子,表示自己待会再来找它玩。

  做完这些,他终于肯去理会晾在一旁的陆云纾了,不情不愿地就着勺子,一口一口把药往下吞咽,苦地愁眉苦脸。

  陆云纾仍旧没什么表情,等碗见了底,她抽出巾帕来,细细给青年擦干净嘴角的药汁,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把娃娃从枕边拿了起来,再次开始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陆云纾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唯一的亮光随着门缝的闭合消失在她脸上,甫一出门,竟是比屋中更甚的寒意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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