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声_24_等风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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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声_24

  傅梓玥说的那些话,让她有点神魂不舍,甚至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我和谢西逾的关系,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在外面宣称单身,其实已经和我谈了几个月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奶奶家?你和西逾哥是什么关系?”

  女生间的敌意是很明显的。

  傅梓玥是那种张扬的女生,她对她的敌意丝毫不掩饰。傅梓玥是文科班的学生,成绩排在文科倒数水平,很早就学会化妆打扮。

  到了周一,顾溪仍旧恍惚。

  她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但好在第二天不用去上课,她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后用冰毛巾敷了下眼皮,谁也没看出她哭过。

  顾溪认识她后,经过一楼楼梯口的时候,经常能够听见傅梓玥在转角处和同学高声谈论着名牌包包化妆品,谈论着下周末去哪儿旅游。

  顾溪有几次偷偷观察过傅梓玥,傅梓玥在文科班里很有名,经常不来学校到处撩人的不良少女,一看不是什么好学生。这一点和谢西逾挺像的。

  他们本质是同类人。

  想到这里,顾溪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低头看着草稿纸,将第一面撕下来揉乱丢进垃圾桶。

  谢西逾回到红星小区是晚上十点。

  入户门地垫上放着一双拖鞋,拖鞋上沾了许多泥点儿,已经干了。鞋上的兔子耳朵耷拉下来,半只被泥巴染黑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谢西逾拎起来略看几眼——脚不大,37码。

  进来的应该是个女生。

  他没细想,将拖鞋往门口的鞋柜子一扔,轻拍了拍掌根,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头也不回往卧室里走。

  许老太带着老花镜,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她手边放着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小姑娘已经走了。”

  “谁?”

  “下午来的那个义工。”

  “哦。”他没精打采的,只觉得烦。

  开了一天摩托,谢西逾有些疲倦了,他抬脚走到书房。

  书房桌上有一团废纸,上面零碎着写着一些错误的诗词默写,尽管是草稿纸,上面的字迹也工整干净。

  谢西逾烦躁地“啧”了声,抬手将废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半小时后,谢西逾冲了个澡,肩膀上挂着一条半湿漉漉的热毛巾,从浴室里出来。

  他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陌生的兔子落入他的领地,到处都沾上了气味和痕迹。

  许老太拿着一个相机,在那儿倒胶卷。想起什么,她探了探头,高声喊道,“阿逾。”

  谢西逾搓了几下脑袋,将毛巾摘下。

  许老太的声音很响,直传到书房这边,带着点嫌弃的口吻,“去,把人家的拖鞋洗洗。”

  他语气不善,“我什么时候变成洗鞋的了。”

  许老太怒火冲冲,“你不是吗?”

  谢西逾:“……”

  像许老太这个年纪,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顽固的要命。

  谢西逾走到门边皱了下眉,低头睨两眼那双拖鞋——

  兔耳朵耷拉在鞋背上,泥点儿溅在鞋里,鞋边都染得脏兮兮,散发着淡淡的的泥土味儿,看上去很没精神。拖鞋是粉色的,整个儿少女感十足。

  和他指骨分明的大掌反差感强烈。

  谢西逾:“……”

  操,粉不拉几的玩意儿,臭烘烘的竟然让他洗。

  他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反应,“傅梓玥的?”

  “你说什么?”许老太摘下老花镜,“不是,我买的新鞋,给今天家里来的那个义工小姑娘穿的,你赶快去洗鞋。”

  谢西逾手背靠住后脑勺,“你怎么让陌生人进来。”

  “什么陌生人!”许老太说,“那个女孩是九中的,今年高三了,不是你同学吗?

  “小玥也认识她,小玥还和我说,上次开学考试那姑娘的英语是年级前三呢!英语作文是满分,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谢西逾混惯了,平时也不怎么听许老太的话,他舔唇笑了声,“那么厉害,怎么不把她捉回来洗。”

  许老太怒了,“你小子又耍滑头!叫你洗你就去洗!废话连篇!你出去玩就算了,做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行!惯得你!”

  见不得这老祖宗动怒伤身,谢西逾不情不愿地将拖鞋拎到厨房。

  他这几天泡在西部地下城有名的清吧。

  11班班长加了他的qq,把他拉进一个班级群里。群主是班主任俞淼。

  俞淼是很负责任的老师,就是脾气有点暴躁,不过也正常。他常年管理全年级最差班的班主任,不够严厉镇压不住班级纪律。

  谢西逾这学期来学校的时间很少,逃课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不过就算到了11班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俞淼抓不到他,也就管不了他。

  加入班级群后,俞淼不知从哪弄来他的联系方式,直接短信轰/炸。

  俞淼:[你未来想去哪个学校?哪座城市?]

  俞淼:[有没有定目标定计划?]

  短信发来时没有显示姓名,只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谢西逾只当那是诈骗广告信息,手一松丢进垃圾箱。

  俞淼大概有点萝卜咸蛋瞎操心的意思,铁了心要得到他的回复,没过多久打来电话。

  俞淼:“谢西逾,你怎么不回老师的短信?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短信吗?开学那天你没抄我的电话号码?”

  回应他的只有男生淡淡一个字,“没。”

  俞淼屏住呼吸,“行,那你现在就把我的电话存下来,听到没有?”

  对面一道声音吊儿郎当,“手机快没电了。”

  俞淼:“……”

  您他妈还知道手机没电啊,不说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俞淼气炸了。

  常年带全年级最差的班级,问题学生他见得多。但九中生源不错,这些差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少态度是好的。像谢西逾这样的明晃晃地将“敷衍”二字写在脸上的社会哥,可并不多见。

  电话那端传来“簌簌”的响声,俞淼憋住心底的怒气,沉着声问,“你在做什么?”

  男生将刷子放在水池边,“啊”了一声,“洗鞋啊。”

  俞淼:“?”

  “前几天你教练在找你,问回庆西训练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可能了。”

  “还是出车祸手臂受伤的那事吗?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奶奶给你找了京城最好的医生,治疗情况怎么样?”

  窗外淅淅沥沥飘起小雨,天是青灰色的。空气里的水分很干,谢西逾突然觉得俞淼很啰嗦,他拧了下眉,将手机里的毛刷丢在一边,“没你他妈的事。”

  “谢……”

  “俞淼,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值得可怜?”

  电话那边深吸一口气,似乎被男生暴躁的语气唬住了。

  谢西逾和庆大射击队的关系匪浅,准确的说,他初中的时期曾经被全国金牌射击教练李林立发掘天赋。

  李林立哄着他爸让谢西逾早庆大青少年射击俱乐部培训了小半年,那时他家里还挺有钱。自幼生长在京城大院,谢西逾像其他公子哥一样,只将这项运动当作/爱好。

  没想到谢西逾在这方面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十六岁那年他斩获了全国所有比赛的射击杯冠军,主练十米□□项目,甚至打破了全国纪录。

  这样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命运似乎在他身上开了个小玩笑。

  高中时谢西逾家里出了问题,谢父谢逡被秘书举报贪/污/受/贿逃离美国,最后被警方逮捕入狱,谢母梁懿用谢逡留下的资产还完债务,然后带着家里所有的钱改嫁。

  尽管这样,李教练还是坚持不懈的去找他去训练。可是中途因为训练失误,还有梁懿的反对,甚至来训练队大吵大闹,谢西逾在争执中右手手腕骨折,高一那年经历了一次很长的恢复期,他至今不能忘记。

  射击也确确实实是一条出路,至少也能谋生,以他的天赋完全能做到。但是以俞淼的身份,对于谢西逾为什么放弃射击这件事,他不好过多指摘。

  “挂了,警告你,少管老子闲事。”他笑了,“你他妈没这个资格啊。”

  俞淼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嘟嘟嘟”绝情地挂了电话。

  谢西逾忽觉烦躁,他直接将刷子扔在水池里,把拖鞋扔到了垃圾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鞋刷不干净。

  他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右手手腕,手腕上的绷带刚下不久,活动仍有些僵硬,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的气泡声,像有一条小鱼在腕骨里游。

  谢西逾低啧了声,竟有种想要吸烟过肺的冲动。

  “今日傍晚七点,第7号台风“蝴蝶翼”即将登陆广东沿海,北上至中部风力减弱,中部大部分地区包括新荷市以南,将迎来降雨橙色预警,请居民们减少外出。”

  电视新闻里,女主播嗓音甜美,介绍着即将转厄的暴雨天。

  顾溪在听到消息的时候,趴在炸鸡店的正堂里打瞌睡。

  顾仪珍拎着一块湿抹布走过来,问,“溪溪,你哥是不是去红星那边接你了?”

  顾溪看了眼钟,想着祁荆通常在路上听不见电话铃声,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没接,没准这会儿真的骑车去红星小区接她去了。

  她接了句,“有可能。”

  这下轮到顾仪珍慌了,“不会吧,那他今晚干脆打出租回来吧,骑个电瓶车太危险了,今天有台风啊。”

  顾溪说,“我去看看。”“诶,你别去了吧,危险。”

  “没事的姑姑,台风还没来呢。”

  趁着天刚下一点儿小雨,风也不是很大,顾溪披了件雨衣就往外面跑。

  红星小区和他们家的距离并不算远,走路要二十多分钟,骑车五分钟就到了。

  顾溪站在公交站台边等候最后一班公交车,没等到她直接在路边拦了量出租车,没想到出租车司机摆了摆手,表示台风太危险,他要下班回家了。

  这是顾仪珍给她打电话,说祁荆已经安全回到家里了,他没去红星小区接她,只是下班路上排队买了只酱油鸭。

  顾溪松了口气,裹紧雨衣往回走。

  雨越下越大。

  弹丸大小的雨点儿细细密密地往下砸。风热烈又紧密,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给吹跑了。

  顾溪靠着沿途商铺的墙边,小跑着往前狂奔。回到家里她浑身湿漉漉的,祁荆帮她打开热水器,顾溪洗了个热水澡。

  她脑子里晕乎乎的,鼻腔也黏腻地难受。

  她去二楼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顾仪珍在看炸鸡店,祁荆关门在房间打游戏。客厅里只有祁宝华,他看见后难免数落了她一顿。

  祁宝华冷冷的说,“你这闺女怎么回事,整天神游,小心一点知不知道,我们家的玻璃杯可禁不起你这样摔。”

  顾溪低下头,“……对不起。”

  “好了好了。”祁宝华说,“打扫干净回屋写作业吧,反正高考完你就走了,人心都是冷漠的,长大后我们这些人的恩情你也不一定记得住。”

  人心确实是冷漠的。

  祁宝华说的没错。一下子很多情绪涌上心头,她想到了林薇和顾赟,想到了宁愿各自打工也不愿意花时间照顾她的爸爸妈妈,还想到了谢西逾,以及傅梓玥……顾溪觉得很难受。

  她默默的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完,回到房间里关上门,闷在被子里哭了。

  谢西逾晚上去超市时,顺手在货架上看了看拖鞋。

  他翻找了半天才从最里面捞到一双合适的码数的鞋。只有棕色和粉色两款,白色、蓝色都没有这个码数的。

  今天谢西逾把傅梓玥送到许老太家,路上是看见了顾溪的,只不过当时傅梓玥跟他闹脾气,祁荆又和他不对付,他便没放在心上。

  他也没想到顾溪会过来当义工。但许老太这些天念叨了太多次顾溪的英语很好,谢西逾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傻子都能猜出是她。

  林如延的室友说顾溪有点土。

  好像确实是。

  他也确实没见过她穿多名牌的衣服,大多时候她穿着那件灰不溜秋的运动装运动裤,可偏偏有种说不出乖巧,大概就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好好听话的乖乖女,家庭普通学习认真。

  这样的女孩是他不会去碰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谢西逾在那几款不同颜色的拖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拿出外面的一双粉色拖鞋,看了几眼,又放了回去。

  他轻嗤了声。

  确实没那个必要。

  她或许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来了一次就不会来第二次。

  买完许老太叮嘱的油盐酱醋。

  超市外边一片呼啸的风声,大雨下得哗啦啦。十月的天,一过了国庆就是疾风暴雨,气温陡然下降。这样的天气见多不怪,但今天与往日不同。

  二〇〇八年十月,有史以来最猛烈的第7号台风“蝴蝶翼”经过新荷市。疾风挂到数根电线杆和大树,全市供电系统断电,供电师傅加班加点地维修。

  头顶的白炽灯灭了。

  超市里几声尖叫。

  仅有的十几名顾客顿时慌了神。

  店员站在门口拿了个手电筒照明,站在最外侧的蓝夹克店员说,“大家不要慌,等大风停了来电了再走。”

  顾客们叽叽喳喳的闲聊,场子渐渐热起来,黑暗也没那么恐怖了。他们的话题无非是今晚的台风“蝴蝶翼”,或者是一些家庭琐事。

  许老太给他打了个电话,谢西逾接通,说了句“没事”。

  过了会儿林如延和黄昆在群里呼叫他,他俩拍了好几张青灰色天空上混乱的云朵的照片,嗷嗷叫这是“天空异象,灾难降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男生们对与末日总有某种程度的幻想,好像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傅梓玥给他发来两条信息。

  [西逾哥,你去哪儿了?]

  [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好,我道歉,我在夜店蹦迪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你别去揍他啊,是我的错!]

  [我爸那边,你帮着我点啊,千万千万别说出去了。]

  谢西逾懒得理,他淡淡的扫了几眼屏幕,关上手机。

  他想了下,打着手机里的手电筒,走到最里面从货架上捞出一双粉色拖鞋。

  黑暗里,谢西逾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今年的第一场台风。

  这世上大概有千千万万个奇怪的时刻,很多瞬间人一辈子永生难忘。而他这会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冷静,竟然不觉得烦了。

  没过几分钟电就来了,超市里的灯一刹那亮起来,室内开了空调,温度是暖的。

  谢西逾突然想起早些年京城灯火通明的夜晚,北方的夜很冷,屋里开着暖烘烘的地暖,市井繁华中锣鼓阵阵。京附初中部五楼的栏杆上总是趴着很多女同学,视线似有若无在他的身上停留。

  你来时,暴雨雷鸣,夏日长歇。

  雨下得宛若少女哭泣。

  也许会有某个女孩藏在其中,与十六岁的少年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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