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飞云_第46章_霁雪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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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飞云_第46章

  昭文帝摇摇头:“不,是我娶了她,从一开始便错了。”

  飞云道:“要说错,是你娶了她,却又想嫁给我。但世间之情,又有何对错可言?于她,于你,于我?”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陷入沉默,想着这许多年来,三人与靖国、成国和蒙国三国,这其间的恩怨纠葛,看似无常,实则早已注定,个中缘由,只是一情字无法解脱。

  翌日,大军在昭文帝和飞云的带领下正式班师。沿途州郡官员早得知消息,一路接驾迎送,歌功颂德。行至宁都城外,宰相已率文武百官并各国使节和百姓出城相迎,冠盖如云,延绵数十里,场面盛大犹远胜当年昭文帝自成国凯旋。

  昭文帝入了城,即登上禁宫前的安阳门,举行仪式,嘉奖有功之臣。封赏已毕,昭文帝道:“汝等开边定远,扬威西域,立我朝百世之基业,朕理当重奖。然兵者为凶器,杀戮非所欲,乃愿此后干戈不起,四海清平,凡我百姓,能尽享天伦之乐,不再伤远别之苦。”昭文帝又命赐宴,大肆庆贺了几日后,除少量驻防军队外,数十万将士便解甲归田。

  昭文帝这才来为皇后办丧事,上谥号为孝贞皇后,葬于皇陵。这日,昭文帝亲为皇后下葬后,回到飞云处,飞云知他烦闷,便弹了首曲子给他听。昭文帝道:“云儿,我让她入葬皇陵,只是为了满足她生前的愿望,你莫要多心。”

  飞云亦知日后皇帝定是要与自己合葬的,道:“我几时是小气的人了?我若介意,何必将其灵柩运回。只是也可怜她,即使百年后,你也是与我在一起,她又如何安处?不过逝者已矣,有些事多想无益,也只能如此了。”

  昭文帝道:“确实,也只能这样安排了。云儿,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此时已近黄昏,昭文帝去岁已在碧湖中遍植荷花,今年才待得人归。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绿浪翻涌。两人上了一条小船,梢公装扮的仆人撑着蒿,迎着夕照,荡入荷塘深处。

  昭文帝平定蒙国后,天下宾服,吐蕃、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丽等诸国八方来朝,称臣纳贡,尊昭文帝为“天可汗”。而飞云亦声威大震,群臣上表并尊昭文帝与飞云为“二圣”,同登大殿,临朝决事,共治国家。昭文帝遂依飞云之议,鼓励边民出关垦殖,鼓励胡汉通婚,从此西域日益繁盛,渐有盛唐气象。

  次年,某日御花园中突然飞来了一只白孔雀。昭文帝惊异,问诸群臣,便有人推荐一方士,谓之能卜凶吉。昭文帝命请入,方士仔细端详了白孔雀,又占了一卦,禀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此乃上天祥瑞,大喜之事啊!”

  “哦?是何祥瑞?”

  “这只孔雀从西方来,暗示上天派仙人下凡辅佐陛下,故陛下能一统天下,拓疆万里,国运昌隆,长治久安。陛下应行封禅大典,以敬谢天地。”

  昭文帝问:“那辅佐朕的仙人在何处?”心中却已隐隐知道是谁。

  “回陛下,此人早已在陛下身边。”方士答道。

  昭文帝笑道:“朕知道了,你说得不错,确实是上天赐福。”便重赏方士,令人把孔雀送到飞云府上。不久,朝廷内外就传开了,说睿武王欧阳飞云是西方白孔雀临凡,飞云听了,并不置可否。

  这日,昭文帝谓飞云道:“云儿,我看那只白孔雀,越看越象你。但奇怪了,为何它见了你就开屏,见了我就不理睬?”

  飞云笑道:“那是它想取悦于我,又恼我与你好,所以吃醋不理你。我这里快成禽鸟馆了,不知你明儿还要弄来什么?我还是喜欢那对鹦鹉。”

  昭文帝道:“它取悦你是因为你是它同类,它见了你就觉亲切。方士的话,我是宁可信其有。”又道,“群臣纷纷上奏,要行封禅大典,我打算定在今年冬天封禅泰山,由你我二人主持,你觉得如何?”

  这封禅大典是历代有德有为的帝王所行的受命有天下的典礼,飞云知道此礼惟帝王能行之,却听他说要两人共同主持,便知他是要籍此昭告天下,为自己正名。便道:“既当盛世,又逢祥瑞,行此大典,适是其时,我自然没什么异议。”

  于是昭文帝制诏,诏中曰“自古受命而王者,易尝不封泰山、禅梁父、答厚德、告成功?”并命礼部考察古制,定下封禅程式。朝廷上下筹备了好几个月,几经修改,至秋方完善封禅仪注。是年金秋十月,昭文帝与飞云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封禅车乘连綿数百里,隨行的还有吐蕃、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丽等国的使节和酋长,十二月初始云集于泰山脚下。昭文帝派人在山下南方四里处建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五色土,号“封祀坛”;在山頂筑坛,广五丈,高九尺,号“登封坛”;在梁父山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昭文帝与飞云斋戒七日后,方上泰山行礼。

  时值隆冬,自众人抵达泰山后,连日雨雪不断,但正式封禅这天,风停雨住,云开日出,群臣俱谓此乃天意降福,吉祥之兆。首日昭文帝先在山下封祀坛祀天。次日再登岱顶。

  昭文帝以为灵山清静,不宜喧哗,便将众多随从官员留在谷口,只与飞云并宰相等数位大臣徒步登山。但见泰山巍峨,松柏苍翠,奇石耸峙,烟云飘渺,恍若仙境。不时登上玉皇顶,两人并肩而立,四方远眺,青山连绵,黄河如带,东流入海。昭文帝豪气陡生,谓飞云道:“河山壮丽如斯,何幸有你与我共享!”

  飞云听他此言,亦未想到此生能封禅泰山,与昭文帝四目相投,心中万千感慨。

  此时祭奠之乐响起,丝竹声声,飘彻天外。二人步上登封台前坛,祭拜皇天上帝。献毕,将盛有玉册及玉牒的两个玉柜,藏于祭坛石室。牒文乃飞云起草。位于东南方向的一座燎坛,点燃了堆积燔柴,火烟腾起,祥云纷布,遍满天际。群臣高呼万岁,传呼山下,声动天地。

  封祀完毕,昭文帝与飞云又观摩了唐宋封禅的遗迹,其中有唐高宗与武则天留下的双束碑即鸳鸯碑,昭文帝在碑前流连良久。而飞云却对唐玄宗留下的纪泰山铭甚感兴趣。近午时分,二人下山,迎候的百官及四夷首领均跪拜朝贺。宰相奏道:“封禅盛典,自唐宋以降,废之久矣。是因历代君王未能使四海和平、百蛮效职,德未加于百姓,化未罩于四海,不敢扬景化,告成功。而今二圣共治,重现盛世,功格上大,泽流厚载。昨夜息风收雨,今朝天晴日暖,祥风助乐,卿云引燎,灵迹盛事,千古未闻。二圣又思慎如初,长福百姓,天下幸甚。”

  飞云听他吹得天花乱坠,皱起了眉头,道:“汝既谓思慎如初,又何出此阿谀夸耀之词?”

  宰相面红耳赤,知道飞云厉害,不敢多言,诺诺而退。

  飞云又道:“皇上今儿累了,明日还要去梁父祭地,你们也都辛苦了,若无要事,先下去吧!”

  群臣散去。飞云问昭文帝:“始皇汉武,乃至唐明皇,皆有为之君,因此能封禅泰山,但为何封禅之后,却由盛转衰,帝祚不久,皓,你可曾想过这是什么道理?”

  昭文帝道:“古来君王,若是开国未久,天下未治,往往勤勉审慎,竭心尽力;待天下已治,难免生骄奢之意,宠信奸佞,疏远忠良,乃至延至子孙,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故而治乱相继。玄宗一代,就既有开元盛世,又有安史之乱,便是此例。”

  飞云又问道:“治乱相继、兴废相替,史鉴多矣,强唐胜汉竟不能免。今日你我亦封禅于此,可有什么法子以避免重蹈覆辙?”

  昭文帝道:“若能始终如一,常审己身,虚心纳谏,训导子孙,应可保长治久安。”

  飞云笑道:“你做得到,我还相信,但后世的皇帝能不能做到?天下上万官吏能不能做到?”站起身来,携了昭文帝的手,道:“我们且出去看看风景。”

  昭文帝正在想飞云所问之事,突听他说要看风景,只得随他出来。走了一段,飞云道:“秦时明月汉时关,古来兴亡,与此河山大地无关,你我所见,亦是秦皇汉武所见之泰山,此其一也。”又道:“天下万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你我祖先,皆可溯之炎黄尧舜,此其二也。国家之事何为长久?王图霸业,尽归于尘土,而山河人民,万世不易,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故此天下,非古来君主之天下,亦非你我之天下,实乃百姓之天下,所谓君主,不过受命于天而代为执掌。自古帝王,皆不明此理,而以一人凌于众生之上,以民为敌,以民为奴,愚民欺民,虽偶有明君治世,但人生不过百年,终不免智衰力竭,人亡政息。”

  昭文帝不住点头,道:“云儿,你这一席话,真如醍醐灌耳,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飞云道:“国家乃人民之国家,君可废而民不灭,诚如此,何不授权于民,藏富于民?以民之智为国智,以民之富为国富,以民之强为国强,乃至以民之主为国之主,以君之吏为民之吏。若民智民富民强,万一国家有难,何愁无志士能人,金帛钱财?而官吏欺君一人易,欺天下万民难,君王又何愁官吏贪赃枉法,作奸犯科?”飞云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但此理说来容易,要行之却难上加难。凡做皇帝的,手握重权,谁不想为所欲为,满足私念,成就己名?谁又甘心将手中大权拱手让出?偶尔有几个不贪恋皇位王权的,又多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过,现在竟然有了个例外,实在是千载良机啊!”飞云看着昭文帝,笑道:“也有你这样的人,有帝王之才却不谋帝王之业,天天想找把这位子让出去。”

  昭文帝道:“你又取笑我,若不是有你陪着,便送我十个皇帝也不做,一点不自由,有什么好处?”

  飞云道:“你若真不愿当皇帝,与其你把皇位让于我,不如分权于百姓。”

  “如何分法?”昭文帝问。

  “最重要是启民智,首先要广开言论,使上情下达,下情上达,朝廷的旨意要昭告天下,地方官吏施政需向百姓交代清楚,允许百姓议论时政,褒贬官吏,官吏升迁,需听取百姓意见,若有贪官污吏,百姓可直接联名弹劾;其次兴教育,重学术,允许民间私印书籍,传播思想,不得因朝廷的好恶而左右民间,否则,君王所见所听必为假象谎言,此为一。二则是聚民财,我国地大物博,但为何千年来饥谨不断,少有富足之时?是因历代重农抑商,流通不畅,农人耕作纺织,除自给自足外,无利或少利可图,故不谋求多耕多织。又或甲地多产有余,乙地少产不足,若无商贾贩卖,则不能以有余补不足。”

  昭文帝却打断飞云道:“商人谋取暴利,不劳而获,怎能鼓励?”

  飞云道:“凡有经商,必有多余,若人人仅止温饱,何以贩卖牟利?而获利之望,又促人尽力多产,商贸之兴隆,不但不会危及农桑,反而会促其繁荣,商农皆得其利,何乐不为?且能以多余补不足,以甲物易乙物,则百姓皆可从事其最擅长之业,必可发达技艺,而无饥谨之虞。朝廷也可多得税赋,以修桥铺路、办学济贫,故商业兴,则国家兴。”

  昭文帝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但商人奸猾,若不遏制,则难免世风日下。”

  飞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与其堵截,不如疏导。但若有奸商乱市,自当绳之以法,严惩不怠。”又道:“诸条措施,需建章制度,所立法令,不可因君王一人而废,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后昭文帝果从飞云之言,开言论,办学堂,兴商业,立法典,限君权,国家日益昌隆,数十年后,竟走上君主立宪之路,此乃后话不提。

  次日,昭文帝又携飞云至梁父山祭地,封禅大典才宣告完成,昭文帝宣布大赦天下,以为庆贺。之后,两人又到山东曲阜祭孔,再北上至渤海边,登船东巡朝鲜。昭文帝道:“云儿,你曾说要乘船游海,今日可如愿了。”

  飞云站在船头,见大船破浪而行,卷起浪花如雪,海风扑面,而大海辽阔,无边无际,笑道:“今儿方知何为沧海一粟了,果然是壮观天地的美景。”却问道,“我国西极边陲,东临大海,疆土广袤,只是不知这大海之东,又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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