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篇欲奴-第7部分_奴之篇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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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之篇欲奴-第7部分

  理取闹,使自己受到了胁迫,以至对国王陛下作出了种种不友好的表示。但是:经过一番激烈的磋商之后,两国的高层人物渐渐恢复了理智,就这一纠纷达成了一致看法,以一种不多见的绝妙外交辞令结束了这次友好的特别访问,并明确了共同解决这一纠纷的最终方法。

  国王告别语的大意是:太子殿下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应当成为大陆所有人民的共同楷模,接受大家的景仰和祝福。(国王的原话:你这个没有家教的小王八羔子,等我抄了你克里特的老家,把你扒光了挑到竹竿子上,在每座城市里巡回展出。)

  太子殿下恭谦有礼地回答:国王陛下德高望重,希望能够来访克里特,为两国邦交的友好发展奠定基础,也为大陆和平作出更大的贡献。(太子的原话:你这个无理取闹的老顽固,要打仗就来吧。我克里特兵强马壮,人口众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这个老兔崽子。)

  就这样,战争爆发了。

  原本这只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可温斯顿和克里特分别位于德兰麦亚的南北两侧,中间还隔着一道提俄涅山脉,除了从德兰麦亚穿过外别无他路。而没有一个国王会愿意看见两个强大邻国之间的战争居然在自己的国境线内爆发。就这样,德兰麦亚被拖入了一场没有意义的卫国战争。公主受到侮辱的温斯顿和王子被人欺凌的克里特纷纷派遣重兵发往德兰麦亚边境,而我们可怜的国王米盖拉一世一面忙着调兵遣将巩固两条战线,另一面四处派人奔走斡旋。这场战争不仅冤枉,而且危险:万一两条战线中的任何一条失守,那可就面临着国破家亡的悲惨处境啊。

  为什么打仗、和谁打仗、怎么打仗,这和我们这些当兵的没有任何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战争本身就是不幸的消息。我们提前结束了本应为期半年的新兵生活,进驻到靠近北部边界的第七军团防区,开始了紧张繁重的防御准备:加固城墙、设置哨卡、调动物资……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让每个人怨声载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谁将会是我们的敌人,谁将挥动武器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将死在什么人的手里。

  我开始忙着写家书,既是为了安慰父母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周围每个战友都强打精神,偶尔互相开开拙劣的玩笑,尽量抛弃关于战争的任何思想。不过,总有些神经粗大的人对战争没有任何感觉,比如说:我们的小队长卡尔森依然用睡眠来打发每天的大部分时光,这种人死了和没死的区别似乎仅仅在于会不会打呼噜;我的生意合伙人胖子拉玛就更受罪了:新的驻地附近既没有城镇,也没有村庄,这个贪吃的家伙每天都要与自己的食欲作艰苦卓绝的斗争。

  这一段时间,各式各样的前方战报像潮水一样涌来:温斯顿军以德兰麦亚与克里特结盟,不愿放行为由,从北部边界兵分三路向我们先行发起攻击,目前离我们最近的西路两万大军已经攻到北部坚城提特洛城下,并与提特洛守备军展开了激战。在此之前,以铁甲重骑兵为主要军力的温斯顿军发挥出了强大的平地冲击力,一路上势如破竹,步步紧逼,将德兰麦亚军打得节节败退。但在地处龙脊山脉、依山而建、粮草充裕的提特洛城面前,铁甲重骑兵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几次攻击均告失败,这才止住了西路军推进的势头。另外,温斯顿中路军的推进也被阻止,而东部战场的温斯顿军在横穿坎森平原时中了埋伏,陷入了局部劣势。北方战线进入僵持阶段。

  与之相比,南方的情况就稳定得多,克里特王国只是在边境地区陈下重兵,对外宣称只是为了作好抵御温斯顿入侵的武装准备,并没有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的意图,甚至征调粮食武器支援德兰麦亚。这让我们国家伟大的领袖们能够在焦头烂额之中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等待了半个月之后,前方传来消息:温斯顿西路军停止了对提特洛城的正面攻击,转而修造长期营寨进行围困,并同时试图分兵绕过提特洛进入龙脊峡谷,直接进入德兰麦亚北部腹地。

  “差不多该轮到我们上战场了。”一天夜晚,弗莱德对我们说。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才智过人的少年的准确估算,第二天,我们接到命令:第七军团全线开拔,急行军增援提特洛。我们出发了。

  提特洛城倚着龙脊山脉主峰龙首峰北侧山坳而建,城外东侧即是龙脊峡谷的入口,穿过龙脊峡谷,即可进入一马平川的萨尔忒萨斯高地。可以说,龙脊峡谷就是进入德兰麦亚的北部广阔高原地带的一个大门,而提特洛城进可封堵峡谷,退则可稳守城池,可以说是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这座坚固的城池共分内外三层,均是由山中开采的巨大岩石砌造而成,坚不可摧,其中尤以外城最为坚固,连巨大的攻城器械也很难造成致命损伤。城墙沿山崖围成一个小半圆,高达数十步,城墙上每十步一个箭垛,宽可跑马。由于城墙并不长,因此只需一两千士兵就可以完成整个城防工作,而城中常驻守军近五千人,现在加上其他地区被击溃逃到城中的守军,城中士兵已经近八千人。外城只有一个吊桥城门,面向正北方,一遇战事便用铁链拉起,攻城士兵别无其他入口。但城中有直通龙脊峡谷的隐秘通道,被围时可以与后方保持联络。城内有源自龙首峰的暗泉涌出,日夜不停,足可供应城内居民驻军饮用。城中有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其中储存了大量粮草,足可供应全城人一年的吃用。由于地处门户要地,城中大多是来往的货商,长住的居民反而较少,城中的士兵到是占了多数。由于提特洛地势险要,高城壁垒,得天独厚,进可直击千里,退可扼守要道,因此虽是小城,仍能名列大陆四大坚城之中,有着“龙峰之壁障”的美誉。

  “如果完全放弃了对提特洛的控制,那么很容易在进入峡谷后被我们和提特洛的守军夹击,会面临极端不利的局面,而正面夺取又难以成功。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以优势兵力控制提特洛,同时分兵尽可能切断提特洛与德兰麦亚腹地的联系,使他成为一座孤城,再想办法进攻,并等待后援部队的到来。”弗莱德一有时间就向我们这几个军事白痴讲解当前的战争局势,尤其是温斯顿的战略战术。虽然这一切与我们这些大头兵的思考水平的距离差得很远,但我们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这种战略的问题在于,温斯顿人是否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分散作战。据情报了解,西路军总共不过两万人,并非是此次进攻的主力部队,加上前面战斗中的正常损伤,围困提特洛城后能够继续正常调动的军队不过万人。这个时候再分兵马蚤扰,通常会出现出现两头都空虚的情况,很容易被围剿。我们这一次增援提特洛,多半是与城中守军内外夹击,先歼灭城下扎寨的敌人,然后回头堵住进入腹地敌人的退路,完成一个大包围圈。”

  “这么说,我们这场仗是赢定啦,哈哈哈……”达克拉笑着说。

  “不一定,关键是要在温斯顿人后续增援的部队之前赶到提特洛城下。不过,从目前的战局来看,中路和东部的温斯顿人不太可能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增援,而温斯顿本土的后续部队又离得太远了。可以说这一仗的胜面比较大就是了。”弗莱德对着我们侃侃而谈,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最好等我们赶到地方,温斯顿人已经知难而退,我们也就不用打什么仗了。我们还得回去开店呢,是不是,合伙人。”我满不在乎地说。

  “是啊,合伙人,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吃什么肉了。”拉玛咽着吐沫说。自从在酒馆里定下了“烧烤酒吧”的合作计划后,我和拉玛就相互以“合伙人”称呼了。这个称呼让我们这两个小掌柜颇有成就感,让我们感觉自己真的在经商方面脱离了家族产业的传统,有了自己的创造,同时,这个称呼也大大拉近了我们两个的距离。这个时候,连弗莱德他们都不怎么喊我们的名字了,他们直接称呼我们“老板”,我们坦然接受了。

  “雷利,咱们换个位子。拉玛老板睡觉的时候老磨牙,我怕他饿急了把给吃了。”罗尔装模作样地开着玩笑,引得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说起来,我今天问卡尔森,如果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我们和温斯顿人正面交锋会怎么样?”雷利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在温斯顿人的铁甲重骑兵面前,我们就像是一个捰体美女被扔到了色狼堆里,要多危险就有多危险了。”

  “他就不能用个好点的比喻么?”

  “我觉得这个比喻就挺好,捰体美女啊,啧啧……”雷利说着就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这个败类!离我们远点!”

  “打他……”

  “算我一份!”

  “嗷……救命啊……”虽然战争临近,但从没经历过战场的年轻人们丝毫也没有感到紧张。

  或许必须踩着尸骨才会畏惧死亡吧,这是不久之后我才明白的道理。

  第一卷雏鹰第九章死去的合伙人

  虽然连续保持了六天的高速行军,周围其他小队的不少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甚至连一些老兵都没有了趾高气扬的劲头。但这对于经过了卡尔森地狱般长跑折磨的我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当拉玛边吃着晚饭边跟我们说:“我刚活动开,就休息了。”的时候,瘫坐在一边的其他士兵愤恨不已地看着他,似乎都在琢磨着找个机会把这个挺能走的胖子拆开来研究研究,看看他体内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构造。

  弗莱德仍然在研究着不时传来的敌军情报:根据现有的情报显示,深入境内的温斯顿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着,今天袭击了东侧的一座城堡,明天又出现在西部村庄征粮,虽然由于人数不多,无法给整个局势带来致命的影响,但却给人们的心中播下了恐慌的种子。一时间,似乎德兰麦亚整个北部高原四处都流窜着温斯顿人的铁甲骑兵,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想必,这种混乱的局面也使德兰麦亚统帅部的高官们头疼无比,无法准确找到突入腹地的敌人主力,顺利实施铁壁合围的计划吧。

  另外,提特洛城依旧每天三次与我们保持着联系:城下的敌人每天按时列队谩骂马蚤扰,努力想引守军出城应战,并也曾发起过小规模的偷袭,但并没有什么具有实质威胁的攻击举动,完全不知灭顶之灾即将临头。

  因为无法顺利整理出这些零碎的消息背后的军事意图,我们的“国王”弗莱德先生无比苦恼。他总觉得整个战局背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危机,但所作的一切推论都缺乏可靠的依据,因此,他只能试图让自己相信,温斯顿西路军的统帅是个没什么经验的白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终于,我们结束了在一片旷野上的长途奔波,前方就是龙脊峡谷的入口。按照现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能穿过峡谷,在提特洛城下打温斯顿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午的烈日直射在峡谷两旁高耸的巨大岩石上,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与阴暗不见天日的峡谷内部形成强烈反差,隐约透出一丝诡异阴邪的味道来。进入谷口之后,只见左侧壁立千尺,高不可攀,遮挡住了原本应当射入谷内的阳光;而右侧却是一个陡坡,坡顶是一片树林,坡上却只有几从灌木杂草,想必是因为峭壁遮挡住了阳光,树木难以生得高大的缘故。

  我们在谷内曲曲折折走了一半,距离谷口怕也是有了两、三千步的距离,初入谷时的好奇和警醒逐渐地放松下来。正是午后贪睡精神倦怠的时候,行军中的士兵们感到了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的疲惫,精神渐渐恍惚起来。我也没有了东张西望的性质,希望能够早点走出这个地势险要的所在。

  正在所有人都精神松懈松懈的时候,前方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两侧飞滚下来许多巨大的岩石和滚木,惊得走在前排的骑兵马匹一阵嘶鸣,四散乱冲开去,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没有回过神来的士兵们呆立当场,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排排箭雨已经射了过来。

  “敌袭!散开!隐……”一个骑马的军官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大声呼叫着,还没有喊完就被几支箭当胸穿过,坠落马下,在也发不出声音来了。不过,惊恐的士兵们已经不用他的提醒,四处寻找着能够隐藏身形的掩体。

  “合伙人,快跑!”我身边的拉玛大叫着向后冲出去,我想跟上,但是没有。一支利箭从山坡上直穿进他的头部。我听见了头骨碎裂的细小声音,看见了这一生中对我来说最血腥最残酷的画面:

  拉玛仰面倒在地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面色灰白,两眼外凸,透着死气。箭头从拉玛头部另一侧穿了出来,两侧的创口处汩汩地淌着红白混杂的粘稠液体——不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他一只手向前伸着,仿佛是要抓住点什么似的。

  他已经什么都抓不住了。

  他已经死了。

  我的眼前一阵眩晕,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出,看不见射来的弓箭,看不见从天而降的岩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现实。一个鲜活乱跳的生命,就在前一刻还在同你打趣说笑,立时就失去了生命,成为了一具毫无意义的躯体,这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我可以告诉你,你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感觉不到。

  因为死亡来得太快了。

  “啊……”刹那之后,我听见绝望惊恐的声音从我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然后感觉自己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紧闭上双眼,浑身颤抖不止。一支支带着风声的劲箭从我耳畔掠过,随便哪一支都能轻易地要了我的命。可是我不能动,一步也不能动。一种叫恐惧的东西牢牢抓住了我,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杰夫!”是谁?谁在喊我?我不敢睁眼,我真的害怕看见那血淋淋的场面。

  “杰夫!!”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接着我感到有人把我扑倒,搂着我接连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我感到我已经靠在山壁上了。

  “杰夫,你没事吧!”我终于睁开眼,是弗莱德,他蹲在我身旁,用左手的盾牌护住我们两个。在刚才我蹲下的地方倒着一匹死马,它的主人就死在它的边上。

  我嘴唇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靠摇头来表达我的意思。拉玛的死给我的冲击太大了。

  “第二小队注意,照我的样子作!”卡尔森的喊声从我头顶传来。我努力抬头去看,看见他背靠悬崖横躺着,全身尽力蜷缩,减少受到攻击的面积,把盾牌挡在头脸前面遮挡山坡上射来的箭支。

  “别露出头来!”卡尔森大吼着。

  这个时候,惊怖渐去,求生的愿望让我恢复了理智。我和弗莱德忙尽力蜷缩起身体靠着悬崖摆出同样的姿势,在我们头上脚下,尚且幸存的第二小队士兵们也都依样躲藏起来。

  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因为紧贴着山崖,而山崖上的敌人很少会向正下方射击,就连滚木和擂石也都划过一个小小的抛物线落在我们身前,所以我们只需要防御来自山坡上的攻击即可,而紧缩身体举高盾牌大大减少了我们中箭的危险。

  其实,连盾牌都是多余的。在我们身前,惊恐中来回乱窜的战友和马匹已经替我们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弓箭,形成我们天然的盾牌。

  “难怪他总能逃生,‘背影’卡尔森果然有丰富的保命经验啊。”逐渐安定下来的我忽然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混乱中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根本不听军官的召唤和指挥,没个人都在抢夺着狭小的出口。已经没有人还能控制这群乌合之众了,这支有一半新兵从没上过战场、只接受过砍木桩训练的军队彻底丧失了战斗序列,甚至没有人知道温斯顿人的军装是什么样子的。即便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兵愿意抵抗,也无法阻拦如潮水一般向后涌来的自己人。终于,有人向自己的战友挥舞短剑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骑兵们纵马飞速向后逃窜,根本不理睬被战马撞倒和践踏的友军,那些刚才还步调一致向前进发的士兵们转眼就把彼此当成了妨碍自己保全性命的死敌,发疯一样相互砍杀,地上渐渐出现了被砍断在自己人剑下的断臂残肢。许多新兵被这眼前疯狂的景象吓得崩溃了,又哭又笑地瘫坐在地上,转眼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在战场上,弱者的生命,就是如此的卑贱,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否还活着。

  “混蛋,这些温斯顿人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一个失去了马匹的骑兵躲在岩石后面叫骂着,看他的服色,应该是个相当级别的军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话,面前的敌人就像是从地地下冒出来的恶魔,用他们手中的武器吞噬着我们的生命。

  “他们不该在这里!”这个军官终于中箭了,临死前,他不甘心地呼喊着,对自己的死亡十分费解。按照他的想法,他原本应当是在一马平川上冲锋陷阵手刃敌人的光荣战士。而不是在血污里濒死的败军之将。总有些人不能够理解,战争和杀戮从来都不是按照某一个人的愿望进行的。而偏偏这些人多半身居高位,自大成性,他们的一点点偏差,往往会断送一支军队、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民族的未来。

  “听我口令,等我喊‘跑’,就全体向入口跑,不许转脸,不许低头,只许向前看,可以向任何阻挡你们的物体挥剑!”卡尔森的声音从周围绝望的号叫中传来,此刻带给我们无比的镇静和安慰。

  身披皮甲、手持短剑的温斯顿步兵出现在山坡上,杀声震天地冲向我们这群败军,很快冲下了山坡。弓箭的势头开始放缓。

  “现在可以跑了吗!”雷利大声喊。

  “再等等!!”卡尔森坚定地制止了我们。

  果然,在他们下到谷底之前,弓箭骤急。许多刚才被诱出掩体的人被突然这突然加剧的箭雨断送了性命。

  “跑!!”温斯顿人步兵接近谷底,弓箭完全停歇下来的一刻,卡尔森救命的命令终于传出来。十几个年轻的士兵忽然从角落中跳起,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冲了出来。

  “跑”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命令。近半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们听到这个字后反射性地向前猛冲,无论身体多么疲惫,无论精神多么恐惧,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跑,必须跑,必须尽全力去跑,因为身后就是恶魔,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我已经看不见死状悲惨的战友们了,也没有把那一个个身高马大冲向我们的温斯顿人放在眼里。在奔跑中的我们看来,身后那个挥舞着短剑高声咒骂我们十八辈祖宗的小队长卡尔森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连死亡都没有他的咒骂来得残暴。

  我忽然觉得,条件反射是个好东西。

  跑在前面的战友开始与敌人接触,边跑边挥剑攻击的训练起到了良好的作用,普通的攻击在高速冲击的助力下变得犀利无比,几个温斯顿士兵受伤退开了。

  这是这场战争中第一批受伤的温斯顿人。

  也有人被拦了下来,停住了脚步。面对已经习惯了战争的敌国士兵,他们生存的机会非常渺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温斯顿士兵高叫着向我迎面冲来。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敌人,这个面目狰狞的秃子决定着我的生死。

  没有思考,没有意识,只是习惯性地冲击、拔剑、挥舞、逃命……

  脚下溅起搀杂着鲜血的尘土。

  在我开始战斗的一刻。

  第二卷游兵第十章第一条人命

  我冲向面前高大的敌人,还没有来得及挥出手中的武器,对方的攻击就已经迎面袭来。长剑裹胁着呼啸的风声向我的头顶狠狠劈下,面前这个温斯顿士兵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在他眼里,我大概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下意识地用左手的盾牌挡住了他的攻击,巨大的力量从左手腕上传来,震得我整个左半身都一阵发麻,接连想后退了几步。盾牌中间深深凹陷下去,完全无力再抵御第二次这样的攻击了。

  我的对手低估了我前冲的劲道,也是全身一震,右手已经难以自如挥舞了。即便如此,他仍然凶悍异常地向我冲来,展开了第二次进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慌忙把左手的盾牌当头向他扔了过去。盾牌直飞向他的脸,他只能暂时缓住脚步,伸出左手,挡开飞盾。

  这个动作要了他的命。

  我并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扔出盾牌后转身逃跑,而是在扔盾牌的同时向前猛冲,双手握剑向他的小腹刺去。这并不是因为勇敢,只是在绝望关头完全无意识的垂死反抗而已。

  当他拨开飞盾,终于看清我的动作,想要进行防御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我的剑深深扎进他的小腹。

  利器刺入人体的感觉,让我想起了用餐刀切割烤孚仭街淼母芯酰然秩停┕し舻淖枇螅匙沤h形壹负蹩梢愿芯醯剿亲永锬谠嗟娜涠u龈芯跸袷撬毫哑じ铮灰闼撼龅谝桓隽芽冢缓缶涂梢园岩徽偶崛偷钠じ锴嵋椎仄食闪桨耄龉趟忱沓烧拢勾拍持制嬉斓拇碳ぁ

  这种刺激,你必须亲手杀一个人才能了解。

  我的对手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短剑,又看了看我。他的目光仿佛一团过度燃烧的火焰,痛苦又灼热。这样的目光让我害怕,我打了个寒战,抽出了我的武器。

  一截红红的东西随着我的剑一起涌出了他的肚子,越涌越长,几乎下垂到地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的肠子。

  他倒在地上,目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了。我恍惚失神地跨过他的尸体,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连杀人后的反胃恶心都没有感觉到,漫无目的地向继续向前跑。道路和人影在我眼前晃动,一切仿佛已经静止,而光影又似乎是在不住流动着。我的奔跑已经失去了目的,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双腿交替动作而已。

  一声大喝让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冲到面前的两个敌人已经向我举起了他们的武器。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兴起抵御的意识,或许是我根本就放弃了生存的愿望,这短短的一下午给了我太多的刺激,反而让我觉得我的死亡不过是这千千万万死亡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了。

  我终于还是没死,当那两个温斯顿士兵倒下后,我看见卡尔森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面前。

  “混蛋,你想死吗!!”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不停地咆哮:“小混蛋,吓傻了?给我跑!跑!!跑!!!”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恶魔一样的指挥官更能让我清醒的了。我跟在他后面逃窜起来,想起刚才我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顿时背后凉飕飕的。

  这个时候的卡尔森已经完全不是在军营中看见的那付总也睡不醒的死样子了,也不再是跟在我们像狼狗一样追赶我们的催命鬼。在这里,他不催命,而是直接收割生命。挡在前面的敌人被他一一斩杀,而他的脚步却几乎连短促地停顿都未曾出现过。对手的血迹涂喷得他满脸都是,甚至连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就像一个嗜血的恶魔,正在开辟着一条人肉堆积的道路。

  我忽然困惑:人们喊他“背影”,难道是因为他面前的敌人都被杀死了?

  终于,厮杀声和士兵们临终前的悲鸣被我们抛在了后面,地上不再出现破碎的断肢和人的内脏,鲜血已经不再一滩滩堆积,而是成线条状排列,向前延伸,指示着受伤的士兵逃逸的方向。

  我和卡尔森仍旧在向前跑,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愿意离那个血腥杀戮的修罗地狱远一点、再远一点。而且我们不敢保证温斯顿人是否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杀出来。

  我们的速度很快,超过了一个又一个逃离战场的士兵。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对卡尔森的钦佩和尊敬:他制定的严苛的跑步训练方式救了我的命,而且,或许也救了大多数小队队员的命;在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中,只有他有效地组织和控制住了自己的部下,在其他指挥官只知道喊着“冷静”、“隐蔽”这样全无意义的话的时候,他下达的命令准确又具体,并且以自己的行动现场教导;他杀敌的本领已经远远超越了那些平时常常讥笑他的那些同侪,甚至可以在乱军中救出一个被吓傻了的部下。

  虽然我对打仗一窍不通,但我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混小子,我比你快!”他回过头来,向我作了个挑衅的手势。

  这个老混蛋,刚才对于他的正面评价全部作废。

  我的好胜心被挑动起来,紧跑两步超到了他前面。居然敢看不起我,这块恨不能烂在床上的人形蘑菇。

  紧接着他嗷嗷叫喊着又超到了我前面。

  我继续返超。

  他抢占内道。

  我多次试图超越,被他恶劣的连续甩尾动作阻挡在后面。

  ……

  幸亏他挑起了竞争,我真的全心全意投入到这次小小的竞赛中去了,没有再想起拉玛的惨死、第一次亲手杀人经历、蠕动的肠子、迸裂的脑浆、散发着甜甜腥气的鲜血和哭叫的人群。如果这个时候想到这些,我恐怕连一步也迈不出去。或许他是故意的吧,这个粗犷豪迈、懒惰变态的军官。

  原本体力充沛的卡尔森可以轻易地超越我,可刚才冲出包围时他消耗在战斗上的力气比我大得多,因此此时我大致可以与他跑得并驾齐驱。正当我们把彼此当作唯一的对手,想尽办法相互追逐的时候……

  “啊~~~~~~~~~”一声前所未有的尖利叫声从身后传来,刺得我的耳鼓嗡嗡作响。紧接着,一个未穿盔甲的身影从我们身旁闪出,后来居上成为排头兵。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袍子的下摆已经在腰间打上了死结,露出两条健硕光亮的大腿。他的右手抓着一顶尖顶的法师帽子,上面还插了一根鹅毛,左手上戴着个造型古怪的手套,身材瘦长,一头散乱的银色长发在背后晃动,很是惹眼。从奔跑的姿势和身材上来看,这个人相当年轻。

  我吃了一惊:他居然是个魔法师。

  和各各宗教神殿的僧侣不同,魔法师并不需要经过神灵的特别祝福就可以通过诵读咒语调动某种魔法元素,从而产生奇迹般的力量。一般来说,宗教僧侣认为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是只有神才能享有的,人必须再神明的许可下获得这种力量,因此对魔法师非常排斥。虽然各个神殿的宗教信仰不同,但他们对于魔法师的反感却是难得的一致,而这些宗教在大陆各个人类国家中享有很大的权利,因此,魔法师并不多见。另外,这些穿着长袍整天神经兮兮的家伙总给人一种难以信任的神秘感,平时也不会很讨人喜欢。

  基于以上的原因,德兰麦亚的军队中并没有魔法师的编制。但有些任务确实需要这些能够使用神秘力量的古怪人类来完成,所以军队中经常半公开地雇佣魔法师参加战斗。对于这种情况,神殿也就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很显然,眼前这个疲于奔命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个雇佣法师。

  原本我们以为,凭一个步兵强健的体格和长期艰苦锻炼,跑步超越一个孱弱的魔法师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我们错了。

  这个年轻的银发魔法师简直就是一只投错了人胎的兔子,彻底颠覆了我们心目中魔法师庄严神秘的形象。他的两条大白腿在我的眼前以极高的频率晃动着,充分展示着主人健康强韧的体格。最重要的是,比起他身上柔软的长袍,步兵盔甲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让我们无法在自己最擅长的体育项目中充分发挥。

  即便如此,经过了长期训练的我和训练的执行人卡尔森依旧占据着长跑的身体素质优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追赶,终于渐渐拉近了与这个年轻法师之间的距离。正当我们要使用弯道超越技术挽回身为士兵的尊严时,年轻的法师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紧接着又尖叫着像刚扑下山岗的猎豹一般直窜出去,再次把我们抛在了后面。

  “加速魔法!”我和卡尔森对望了一眼,都流露出对这个违反运动精神的年轻法师的强烈鄙视。一种被欺骗和戏弄了的感觉升起在我的心里,让我将愤怒的感情转化成奔跑的能量,将这个银发的法师当成了又一个对手。

  这个时候,我真的已经不太记得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奔跑了,他和卡尔森已经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将战场、尸体、血腥的杀戮与死亡的威胁远远抛在脑后,以极高的速度顺利脱离了那个死亡地带。

  就在这样无意识地你追我赶的过程中,峡谷的出口出现在我们面前。身后早已听不见喊杀声和惨叫声,甚至,连伤兵的影子也渐渐少了。正当我们以谷口的影子为重点线最后冲刺的时候,两只手臂有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我听见了一声热情又欣喜的叫声:

  “杰夫,你还活着!”

  第二卷游兵第十一章劫后余生

  抱住我的人是弗莱德,他现在满脸血污,原本白皙的面庞上布满了或灰或红的污垢,虽然看上去精神萎靡不振,但两只眼睛里散发出难以遏止的欣慰和喜悦。他的两只手不知是因为战场上的恐惧还是看见我的激动,竟在微微地发抖。

  “我刚跑出来,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了。我在这里等了好久,看见不少人都跑出来了,就是等不到你,我还以为你……你……”弗莱德忽然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我看见达克拉正摊坐在一边,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罗迪克紧拥着杰拉德的尸体,正在小声地哭泣,雷利精神崩溃地痴痴笑着,边笑边无目的地晃来晃去,全不知道口水已经浸湿了衣襟,平时最胆小的罗尔这个时候出奇地镇静,不停地擦拭着手里的短剑,短剑已经光如新,可他还是擦个不停,边擦变说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看见这个景象,我忽然触电一样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利箭穿过头颅、脑浆搀杂着鲜血迸射、拉玛死时灰白恐惧的表情、流出身体的肠子……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好象有一只手正在撕扯着我的胃,试图把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往食道口挤出来。

  “呕……”我一把推开弗莱德,对着山壁剧烈地呕吐起来。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使这种恶心的感觉越发难以遏止,让我狠不能把胃吐出来,或者直接把胃拿出来,洗干净了再放回去。

  “弗莱德,出来了几个人。”卡尔森喘息稍定,扫了两眼逃出来的部下问。

  “报告长官,连我在内共同有十二……”弗莱德看了我一眼,“不,是十三人逃出峡谷,除杰拉德外全部生还。除了我们,其他人已经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他们需要照顾……”弗莱德看着四周被吓得崩溃了的士兵们回答说,“而且,我的朋友还没有出来。”他又补充了一句,正在呕吐的我全身一震,我知道,这个“朋友”指的就是我。

  我再次看了看这个英俊的年轻士兵,他在自己人的铁蹄下救了我的命,并且即使在身处险境时仍然惦记着我的生死,在战场的边缘仍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等待我的消息。看着他平静又坚定的表情,我知道,如果我最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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