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五_三尸语:打不开的神秘悬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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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节 五

  第41章幺妹儿

  奈河桥?

  我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好奇。奈河桥难道不是神鬼传说里位于地狱的那座桥吗?相传,人的灵魂进入地狱以后,都要经受十殿阎王的审问,在这之后,带着一生的功过是非,经过奈河桥,然后转世投胎。

  陈先生讲,奈河桥,只准魂魄过,阳人不能走。我放滴这条红线和铜钱,作用和奈河桥差不多,也是一样滴。

  听到这里,我差不多明白了。就好像是之前在王二狗院子里的时候,我的魂虽然被迷了去,但是我的身体却是呆在原地动都没动,这就是这「奈河桥」的作用。

  没想到这简单的一条线和八枚铜钱就有这么大的作用,心想,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问题,我也可以拿得出手装装逼。

  陈先生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一声对我讲,小娃娃你是不是觉得这奈河桥很简单?

  我讲,难道不是么?

  陈先生讲,是个屁!每一座「奈河桥」都和不同滴人、不同滴地方、不同滴时间,甚至是天气都有关系。红线长短,铜钱正反,千变万化,不同滴人就有一座不同滴奈河桥,你以为这是很简单滴事?

  听陈先生这么一说,我试着利用以前的数学知识推导了一下这种奈河桥有多少种可能,如果全部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扰,仅仅就只算铜钱的正反两面,加上八枚铜钱外圆内方,对应八卦的八个方位,那么每一枚铜钱就有16种变化,所以,当八枚铜钱凑在一起,这种可能就有16的8次方那么多种。至于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如果不借助计算器的话,我肯定是算不出来的。

  别忘了,这还仅仅只是铜钱的变化,所以陈先生说奈河桥千变万化,这话一点都不假。而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符合当事人的那一座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当时陈先生说他只拦住了我的身体,没拦住我的魂,是因为他老了,这话其实并不对。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一座奈河桥,如果没有他们鞋匠一脉的口诀秘籍之类的,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蒙对一座奈河桥。到时候想要装逼,就会被人当成傻逼。也是由此,我才开始觉得,想要当一个匠人,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并非因为我是一个大学生,我就会学的比别人快。在这条路上,真没有捷近可走——对于玩植物大战僵尸都喜欢开挂的我来说,万幸我没有走上这条路。

  我和陈先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我爸妈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院子里剥苞谷。看到我们回来,我妈急忙起身问陈先生,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屋里有自家做滴米面(我们这边和北方人的叫法不一样,我们说的米面,其实是米粉)。

  陈先生讲,么子事都没做,晚上吃滴都哈没消化,哪里哈装得下东西噢。

  讲完之后,陈先生就自己搬来一把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帮忙一起剥苞谷。

  我妈看到了,就讲我不懂事,板凳都不晓得给陈先生搬。对于我妈的训斥,我一般都是低着脑袋接受,从来不反驳。等我妈凶了我一顿之后,我才笑嘻嘻的自己搬一把小凳子坐在另一边,开始剥起苞谷来。四个人就那样在不算太黑的院子里,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剥苞谷。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先生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了王二狗身上,他问我爸,讲,老弟,那个单身汉王二狗莫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孤家寡人,这是我们这里对单身汉的称呼)

  我爸一辈子都在村子里,对村子里的事很是了解,听到陈先生这么一问,我爸就讲,也不是一直是孤家寡人,以前他屋里哈是有几个人滴,后来不是打战撒,他爹老子死了,娘没过多久也死了,就留了一个他,和一个幺妹儿。

  我听到这里有些吃惊,问我爸,王二狗哈有个幺妹儿?我啷个都不晓得?

  我爸没好气滴讲,他屋幺妹儿死滴时候,你都哈没生,你要是晓得,那才见鬼咯。

  陈先生又问,那他幺妹儿是啷个死滴?

  我爸听到这里,看了看周围,好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他确定没有人听墙角之后,才小声对陈先生讲,听讲死滴比较邪乎,好像是讲他幺妹儿到屋里用澡盆洗澡滴时候,淹(我们这边发音为:an)死在澡盆里滴。你想哈撒,澡盆里头有好点儿水,淹得死人?

  我们那边的澡盆,和现在市场上卖的不一样,全部都是用木头箍成的,憨重憨重的。但是确实不深,和平时洗脸的脸盆一样的深浅,只不过比脸盆大了好几倍而已。

  澡盆确实是不深,但是澡盆淹死人的报道还是在网上能搜到的。就比如之前就在网上看到过有一位近两岁的男童在澡盆里淹死的报道。但是我爸一辈子在农村,莫说是电脑,就是手机都不会用,所以对于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他几乎全部使用迷信来解释。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封建迷信,毕竟他那一辈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

  所以我笑道对我爸讲了澡盆淹死人滴事不稀罕,还给他举了网上的那个例子。

  但是我爸却讲,要是他屋幺妹儿是两岁淹死滴那也就不讲么子咯,可是他屋幺妹儿淹死滴时候,都已经八岁咯!而且他屋幺妹儿身体都到澡盆外头,就一个脑壳伸到澡盆里头滴,你讲邪门儿不邪门儿?

  听我爸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邪门儿。我试着想象了一下我爸说的那个场景,如果身体全部在澡盆外面,只有脑袋在澡盆里面,那么一旦发生溺水,双手撑着澡盆的边缘一下不就起来了么?如果这样还能淹死,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他屋幺妹儿是被人按着脑袋滴!

  这不是邪门儿,这是谋杀啊!

  我刚要表达我的观念,却被陈先生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他轻微的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考虑,所以不让我说出来。

  陈先生对我爸讲,嗯,是有点儿邪乎。

  我爸讲,当时村子里被这件事搞得乱糟糟滴,要是那个时候陈先生到,估计就不会出这种事。

  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我爸也有拍马屁的技能。

  果然,陈先生听完之后一边摆手一边笑到起讲,我那都是三脚猫把戏,老弟你太看得起我咯。——那然后呢?他屋幺妹儿是啷个处理滴?

  我爸讲,哈能啷个办?他屋那个时候就他和他幺妹儿两个人,他自己也才九岁不到,最后哈是村子里出钱请了个道场先生,做了法事之后就埋了。

  陈先生又问,敲了几天?(做法事是需要敲锣打鼓的,所以说敲了几天,就是问做了几天法事的意思。)

  我爸想了哈,然后摇头讲记不到咯。

  陈先生又问,是么子时候下葬滴?

  我爸讲,哪一天我就忘记咯,不过我晓得是那天滴晚上十二点!活这么大,哈没见过这个时间下葬滴。

  陈先生点点头,讲,所以从那个时候起,王二狗就破罐子烂摔,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哪晓得我爸听了这话以后居然摇头反对,他讲,不是滴,王二狗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滴。以前滴王二狗是个好角色,前几年不晓得啷个突然变成了个酒鬼,有人讲是他被鬼迷咯。唉,可惜咯。

  对我爸的这话,我和陈先生都很震惊,没想到王二狗以前居然还是一个好角色!而且竟然还是前几年才变成酒鬼的!

  这时,我妈突然插话讲,我好像记得他屋幺妹儿是哪天下葬滴,云帆(我爸的名字),你忘咯,那天我临盆,是我屋小阳滴生日。

  陈先生听到这话,屁股一个没坐稳,直接从小板凳上摔下来,张大着嘴巴满脸惊恐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第42章忽略的人

  看到陈先生摔倒,我爸赶紧上去扶他,还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事。

  陈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和我爸妈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回屋去了。

  我妈则开始抱怨我爸,说他应该把家里的小板凳都修一下。我妈以为陈先生摔跤是因为小板凳的问题,但是我却知道,他是听了我妈的那句话才被吓得摔跤的。

  可是,我的生日而已,至于把他吓的摔倒吗?

  过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我便也回了屋子,准备睡觉。

  进屋之后,我发现陈先生竟然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好像是正在等我进屋。

  我把门拴上之后,陈先生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他有话要和我说。而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等我坐下后,陈先生开门见山的讲,你也发现他屋幺妹儿滴死不对头是不?

  我点头,把我之前的想法讲了出来。

  陈先生点头表示赞同,但是随后他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凶手不是人呢?

  我一时错愕,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根据我认知的局限性,我只想到人为的可能,但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干的。可是这一点,我没有想到。

  我问,陈先生,你是说,这是鬼杀人?

  陈先生点头,说了四个字:找替死鬼。

  这个我知道,在一些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看到过,说是有的人死了,他不甘心,就想要找一个人替他死,所以他就会到处去害人。但是,为什么会独独找到她呢?

  我把我的疑问说出来,陈先生看了一眼窗外,而那个方向,是我爷爷老屋的方向。

  陈先生讲,小娃娃,讲句不好听滴话,王二狗他屋幺妹儿滴死,我觉得很可能和你爷爷有关。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爷爷布滴一个局。

  我被陈先生的话讲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陈先生继续讲,难道你没有发现,从你爷爷死咯下葬之后,这些事情就一件接到一件发生,先是你爷爷从老屋里面爬出来,然后是万鼠拜坟,再是陈泥匠无缘无故死咯,再就是五体投地,王二狗被上身,驼背人,王长源那两个老不死滴,再然后就是狗蛋,但是狗蛋就是一个打酱油滴,关键滴是刘寡妇滴尸体和王二狗兄妹,还有我师叔,这些好像都可以和一个人扯上联系,而这个人,就是你屋爷爷洛朝廷。

  我十分赞同的点头,虽然我不相信我爷爷会这么有心计的去设计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同意了陈先生的观点,因为他所讲滴,和我心里想滴,是一样的。

  陈先生他自己却摇了摇头,他讲,表面上看到起好像是这样,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

  我心里一惊,心想,还有谁被我们忽略了?可脑子飞快的在捋了一遍,发现好像谁都没有落下啊。

  陈先生眼神笃笃的看到我,讲,这里面,哈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奶奶!

  我咯噔一下,完全没想到陈先生居然会说起我奶奶。他是怎么把这些事情联系到我奶奶身上的?

  陈先生没有理会我震惊的表情,而是继续讲,从我一开始到你屋来,我就觉得哪里始终不对,但是一直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刚刚和你爸你妈扯白话(拉家常的意思),我才搞明白哪里不对头。你有爸妈,狗蛋有爸妈,王二狗兄妹有爸妈,虽然他爸妈都死了,但是他们也有爸妈。但是,从我到你们村子开始,我就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你屋奶奶!

  陈先生继续讲,然后我回想了一哈和你屋二伯做同学滴时候,那个时候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他妈。然后我就想,会不会因为你奶奶去世滴早,所以大家才忽略了这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先生自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继续讲,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去世得早滴话,那么至少你屋里人多多少少会偶尔提起她,或者在你屋爷爷去世滴时候,上香叮嘱你奶奶照顾好廷公。可是这些事,我来了这么久,一件都没发现!就好像是,你屋里人在刻意滴忽略你奶奶这个人!

  听完陈先生的话,我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外人,在来我家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就注意到了我奶奶这个人。而我,在屋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翻墙角的那个木箱,找到了那张照片,那么我真的可能依旧没有想起我奶奶这个人。心里面莫名的升起一股内疚和自责。

  我把大伯给我解释有关我奶奶的那个理由讲给陈先生听,陈先生却是一脸不相信。他讲,你爷爷滴手段你哈不晓得?莫讲县城到这里要三天脚程,就算是三百天,对你爷爷来讲,也不是么子难事。刘寡妇的尸体不就是一个很好滴证明?

  我晓得陈先生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既然我爷爷能够让刘寡妇的尸体保存一年的时间,那么他也能让我奶奶的尸体保存好一年,所以从县城回来的三天脚程,对我爷爷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陈先生继续讲,至于你大伯讲你奶奶滴尸体被火化了,那更是扯淡。因为对我们匠人来讲,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火化!更何况哈是你爷爷那种前辈,他们滴思想更加碍痴(根深蒂固,不懂变通的意思),要是让他同意把你奶奶火化了,那哈不如直接杀了他。

  听到这里我不禁好奇的我问,陈先生,你分析了这么多,我承认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和我奶奶又有么子关系呢?

  陈先生看到我讲,小娃娃,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爷爷布置这一系列事情滴原因是为么子?

  我摇头,讲我不晓得。

  陈先生讲,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爷爷埋到那个地方是为了偷下面那位的运势,现在看起来,怕是没得那么简单。

  我问,你之前不是讲这是「偷天换日」么,难道现在又不是了?

  陈先生讲,的确是「偷天换日」没得错,但是他用这「偷天换日」到底是为了达到么子目的,我就讲不来咯(讲不来,不清楚的意思)。但是我猜,很可能和你奶奶有关。

  我再次震惊,问陈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布置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奶奶?

  陈先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讲什么,但是又在犹豫要不要讲。

  我讲,陈先生,你有么子话就直接讲吧。

  陈先生重重的叹息一声,讲,怕是不仅仅只是为了你奶奶。

  我再次问为么子。

  陈先生又看了看爷爷老屋方向,然后皱着眉头对我讲,我也不晓得该不该给你讲,但是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到,离孩匠远点儿,越远越好,有好远就离好远。

  离孩匠远点儿!

  又是这句话!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王二狗醒来对我讲的,第二次是纸人舅公讲的,第三次,居然是身为孩匠的陈先生自己讲的!

  可是,这句话到底是么子意思?我为么子要离孩匠远点儿?

  我问,陈先生,为么子?

  陈先生再次叹息一声,讲,你不需要晓得为么子,你只要记到我讲滴这句话就行咯。

  就在我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陈先生却摆手讲,莫问咯,你明天动身去重庆请张哈子,然后再也莫回来咯。你们这个村子,水太深咯。

  第43章日记本

  这已经是陈先生第二次让我离开村子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把我「赶」出村子。

  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先去重庆找到那个张哈子再说。毕竟大伯身上的五体投地还一直存在着,这就像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拔出来的话,很不是滋味。所以我就答应了陈先生的提议,他随后给我写了一个地址,说是按照这个地址去找,就能够找到张哈子。

  我把纸条收好,然后出门给还在院子里剥苞谷的爸妈说了一下,说我明天就回学校。

  爸妈听到我说这话,都是停下了手上的活,我爸讲,好,好好读书,比么子都强。莫学你屋爹老子,一辈子只晓得搞苦功夫(苦功夫,就是力气活的意思)。

  我妈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去了厨房,连夜给我准备在路上吃的东西。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她唯一的儿子出远门,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她又不得不忍痛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家门。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连夜做一些路上吃的吃食。

  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好几天了,家里一直没用电,我也不好因为手机就让我家的电表转起来。家里本来就穷,父母又是节约的人,为了一个手机,完全没必要。更何况,父母都在身边,有手机也用不着。再说了,村子里的信号,只能用「登高望远」来形容了——不爬到山顶上,你别指望着能找到信号。

  我爸把我叫到一边,给我手里塞了两百块钱,说是一个人到外面,莫苛到自己(莫苛到,不要过于节约的意思)。

  我赶紧把钱推回去,说,我在学校当家教,有小用钱(零钱的意思),不要给我钱了,给爷爷办丧事肯定花了不少钱,这钱你们两个自己留到用。

  这里要介绍一下我在学校的情况,上大学的钱,是我自己贷款的,家里面根本负担不起,现在国家有政策,可以有一种免息贷款,当然了,也不是全免,只是前两年免息。我在学校的时候,除了上课,其他的时间就是做家教,用来赚点外快,加上学校每个学期的奖学金,除了能够偿还贷款以外,还能有结余。我的这个手机就是用做家教的钱买的。

  而家里的收入,除了地里的那些粮食庄稼,再没有其他来源。想要换成钱,就必须扛着大袋大袋的大米玉米去镇上卖。人辛苦不说,还换不来几个钱。

  我爸硬要塞给我,我坚决没肯拿。我爸看拗不过我,也就没再强迫我,而是讲了一句,儿子长大咯,有出息咯。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神情里有些欣慰,但也有一分颓然。我知道,他这其实也是在感叹自己老了,还没做出什么本事来。看到我爸这个样子,我就想啊,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这样才能光宗耀祖。

  和家里的事情交代完了之后,我又去了隔壁大伯家,和之前的方式一样——翻墙。

  大伯看到我还是用这种方法过去,他笑到起讲,都快找婆娘的人咯,哈这么不晓得哈数(不懂事的意思)。

  我笑到讲,明年过年我就给你带个重庆的侄媳妇转来。

  大伯讲,那好得很,到时候我和你爹老子给你风风光光滴办个喜事。

  我讲,好。

  然后我给大伯说了下我明天回重庆的事,大伯讲,要得,转到(回到)学校后,好好读书,以后就到城里面找个工作,再找个城里滴婆娘过日子,比到这种鸟不拉屎滴地方要好得多。不然你就算找得到重庆滴婆娘,她也不肯和你到这种地方过日子啊,你读书多,讲是这个道理不?

  我笑到讲,是这个道理。

  大伯讲,你等哈子,我有个东西给你。

  大伯讲完就转身到屋里去了,没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出来了。他讲,这是你奶奶生前留下滴东西,好像是个账本,我大字不识一个,不晓得里面写滴么子,你带着吧,到重庆后,莫牵挂屋里,屋里有我和你爹老子,没得事。

  听到大伯讲这些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有五体投地的咒,每天仍旧是为这个家操心,却从没想过他自己。老一辈人就是这样,让人莫名的感动和尊敬。

  我重重点头,接过大伯手里的小布包,准备再翻墙回去,但是手里多了个东西,一只手要爬墙,还是有些困难。所以这一次我罕见的走了一次正门。

  我想着这件事情还要去和我二伯说一声,于是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朝着不远处的二伯住的地方去了。二伯因为在省里面安了家,所以在村子里他并没有自己的屋子,而是寄住在了不远处的老乡家里。

  我一边走一边打开这个被大伯称作是账本的小布包,很快就露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我借着朦胧的月光,打开笔记本的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我认得这个笔迹,和我之前找到的那张照片背后写的字迹一样,很娟秀。

  这行小字这样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句话我知道,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意思是桃树含苞满枝头,花开灿烂如红霞。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和顺。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国文。

  从这行小字,可以看出我奶奶当年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在这行字的下面,写着「吴芝煐」三个字。

  这么看来,我奶奶的名字应该就叫做「吴芝煐」。

  和我想的一样,奶奶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且应该还是一个书香世家,否则她也不会写出那样的话,也不会叫一个那样大家闺秀的名字。

  翻过扉页,第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娟秀小字,我没来得及细看,因为光线不是很好,我只是看了页眉的位置,上面清晰的记载了一行数字,天气阴。

  随后,我又往后翻了几页,在每一页的页眉位置,都看到有这样一行数字和天气的记载。直到看到这里,我才明白,这不是我大伯口中的一本账本,而是一本日记本!

  我瞪大着眼睛想要看仔细上面写的是什么,可惜的是,光线实在太差,没看多少,眼睛就已经胀痛的不行,于是只好放弃,等着回去好好研究。

  到了二伯住的院子外面,我喊了两声,二伯就开了门,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又出么子事咯?

  我讲,没得事,我就是来给你讲一声,我明天回重庆了。

  二伯讲,刚好,我也打算明天回去上班了,都回来个把星期了,再不回去,估计要受处分咯。

  我讲,那好的很,我们可以一起去镇上。

  二伯讲,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约定了时间之后,我急忙着回家,回到院子的时候,我妈还在厨房里忙着,我爸则是坐在堂屋里烧香,嘴里面求的是我爷爷,让他保佑我到外面平平安安。

  我爸看到我来,也叫我过去,跪到起向堂屋里的神龛磕头。这是村子里的传统,出门之前,都要向先人们烧香磕头,祈求保佑。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和我爸坐到院子里,我爸继续剥苞谷,不过有些心不在焉,而我则提来一盏煤油灯,借着灯光,打开了我奶奶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记载了那一天有好多人去了她家,而也是那一天,她认识了我爷爷洛朝廷。

  在日记的末尾,她多写了一句:「他们说的什么九狮拜象是什么?」

  第44章快递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惊。1950年,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琢磨这九狮拜象的事情了么?

  陈先生之前说过,在他刚开始学艺的时候,他们匠人的圈子里就流行着九狮拜象的说法。那么根据陈先生现在五十岁的年纪推算,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最多算是三十多年前。可是现在我奶奶她的一本日记,竟是直接把时间往前推了三十年左右,可见这件事情的时间跨度有多么久,也能够想象这九狮拜象中的秘密有多么的深厚。

  至少到现在,都还没有人知道这九狮拜象的真正秘密。我想,最接近这九狮拜象秘密的,或许就是我的那位纸人舅公了,因为只有他,才明白这九狮拜象的关键在于回头望!

  正当我继续往下看的时候,身后屋子的房门打开,陈先生叫我进去。我应了一声,把日记本藏在怀里,这才进去。是的,我并不想让陈先生知道我奶奶还留下了这本日记本。至于为什么,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不给他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进了屋子之后,陈先生对我讲,到重庆之前,有几件事我要跟你交代哈。

  我找了把椅子坐在陈先生的对面,点头表示我会认真记下。

  陈先生讲,第一,重庆张哈子滴脾气有点古怪,你莫和他多计较,一定要把他请过来,目前看来,只有他才破得了这个五体投地。第二,请到他人后,给他地址,你自己就莫回来咯,好好读书。第三,莫讲你爷爷是洛朝廷,随便编个名字。

  我听完之后问他,为么子不能讲?

  陈先生讲,我担心你提了你爷爷滴名字,他就不肯来咯。

  我还是没明白,问为么子?

  陈先生讲,重庆那地方匠人比较多,以你爷爷滴身手,肯定年轻滴时候去那边闯荡过,我怕他以前在重庆结下过梁子。

  我点头,并且对陈先生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你提前给我打招呼,我还真的想不到这些。

  陈先生讲,你个小娃娃,哈晓得拍马屁。

  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我也早早的睡下了,我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每次都是这样,我出门前,她都会忙活到半夜,心里感动的同时,也有更多的内疚。心想我一定要在重庆买个房,然后把我爸妈都接到重庆去生活。

  第二天天刚亮,院子外面就传来二伯的叫门声,我赶紧起床,发现陈先生已经起床了。等我到院子的时候,发现我爸我妈还有大伯他们都在院子里。我妈给了我一个小塑料口袋,里面装的都是吃的。简单的话别之后,我就跟着二伯上路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看见我爸我妈还有大伯陈先生都站在门口目送我们,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难受。

  走到村头,经过陈泥匠院子的时候,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后怕。不过心里也有一些坦然,等我到了重庆,或许我在村子里遇到的这一切,都会成为红尘往事吧。

  从村子里到镇上,要走大半天的路程,中途和二伯吃了些饼休息了一下,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还好赶上了去秀山的最后一班车。要坐火车,就必须去秀山,附近的几个小镇都没有火车站。

  到秀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没有买到卧铺,只买了两张硬座。二伯的车比我先发车,在秀山火车站附近吃了些东西之后他就匆匆忙忙的赶车去了。上车之前,他死活往我兜里塞了两百块钱。我想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检票上车去了。

  我的车子是晚上九点的,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于是我在候车室里找了个座位坐下,想要再看看我奶奶留下来的日记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时间看。

  可是还没等我把日记本拿出来,身边就坐下来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的骂道:「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又给老子晚点。」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中等身材,和我差不多年纪,应该比我要大那么一两岁,穿着打扮比较新潮,头发有点长,前面的已经盖到了眼睛,以至于他的眼睛很小,要是笑起来的时候,估计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满口的重庆话,应该是重庆本地人。重庆人爱吃火锅,脾气都比较大。

  我没有多看,准备继续找出我奶奶的日记本看。但是他却主动找我讲:「老师(重庆人称呼陌生男人要么是帅哥,要么是老师),你也是去重庆迈?」

  我点头讲,是滴。

  他问,你坐哪趟车嘛?

  我给他看了一眼票。

  他又问,你赶时间不?

  我心想,这家伙可能是个黄牛,在这里卖黄牛票来了。所以我摇摇头,讲不赶时间。

  他讲,那你要注意咯,你这趟车,一般都要晚点两三个小时。

  我已经认定他就是黄牛了,所以只是笑笑,没有讲话。

  之后他也没有再讲么子,我看我的日记,他玩他的手机。看到他玩手机,我才想起来,我手机都还没开机。于是我拿出手机找了个地方充电,刚开机,手机就是一阵接一阵的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已经有好几十条短信了,还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但是电话号码却显示是一个我没保存过的陌生人号码。

  短信的内容都差不多,说是有个我的快递到了,给你放学校传达室了。原来是送快递的号码。我心想,我回家之前没有买过东西啊,会有谁给我寄东西?像我这种在学校里不曾谈过恋爱的屌丝男,除了自己给自己买,是绝对不会收到礼物什么的。

  于是我给他回了一个短信,解释了一下理由,并且询问他还记不记得到底是谁给我寄的东西。

  短信发出去之后,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回信。

  这个时候那小哥又黏上我说话:「老师,我一看就晓得你和我有缘,留个联系方式撒,以后有事没事常联系。」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实在是hold不住他的热情,就只好给他说了电话号码。他似乎还不相信,还当着我的面拨通号码,等到我手机响了他才满意的在一旁找了个地方这坐着。

  我看到他把我的名字存在了手机通讯录里面,备注的名字是「客户132」。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好笑,这个黄牛不仅敬业,还十分有头脑。

  剩下的时间就比较安静了,我终于得空拿出了我奶奶的日记本,往后翻了几页,上面写的都是她日常的生活起居和家里面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写的是我爷爷在好像在来他们屋里那些人里面出了风头。

  看到这里我不禁想,我爷爷那一副憨厚憨厚的农民样,也能出风头?

  每一页纸上写的东西我都看得很仔细,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看了十几页,却是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个小哥讲,我的车到了,我先走了,你要是一会儿遇到么子事,记到给我打电话。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而且是朝着检票口的地方走去。我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并没有显示这个时间段有火车发车。那他去那里干什么?

  不过反正不管我的事,我也就懒得去多想了,继续看我奶奶的日记。我刚翻过一页,就看到这张纸上记载的东西和前面完全不一样,上面写的是她和我爷爷找到一座墓,他们两个准备第二天下去看看。

  等我准备往后面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的内容是:「我记得给你寄快递的,好像叫做洛朝廷。」

  我爷爷都死了一个多星期了,他能给我寄快递?

  难道他又爬出来了,还特地跑到镇上给我寄了一个快递?

  第45章小女孩

  候车室广播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我承认,我已经被我爷爷弄得有些神经衰弱了。如果他老人家好好的在老屋里待着,那么万事大吉,可要是他真的又跑出来给我寄了东西,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广播播放的是登车通知,恰好是我的那辆火车。不管我爷爷是不是又爬出来了,我都要上车去重庆找到张哈子。所以我收好手机,检票上车。

  因为不是旺季,加上也不是逢年过节,所以在秀山站上车的人很少,检票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有的甚至看都不看就直接让进去了。上车以后发现,我所在的这节车厢,是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就只有刚刚上车的这些人,空荡的很,甚至有的三排座位还能躺着睡大觉。

  而我的座位是在这节车厢尾部靠过道的118号,也就是火车屁股上。这节车厢的车门设置在车厢头部,所以上车后不得不从车厢头部通过过道走到尾部去。无聊的我数了一下车厢里面的人数,加上我一共才九个人,而且都是各自占了一个三人座的位置,想必是准备把硬座当成卧铺睡了。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放好行李,其实也就是一个双肩背包,然后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未接来电的第一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来的。看到这个日期,我心里踏实多了,因为这个日期是我刚回到家的那天。根据我们家这边快递的尿性,一般要四五天才能到,所以往前推算,那个时候我爷爷还没死。

  可是我爷爷会给我寄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难道就是他从来不曾离手的蒲扇?原本我还想要给快递小哥发个信息问一下快递的形状,但是已经晚上九点了,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明天我就能到了,自己去看岂不更好?

  放下心里这块大石的时候,火车已经出发一段距离了,我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再次数了一下人数,加上我自己还是九个。

  回到我自己座位上坐下后,没多久就困了,于是学着他们的样子横在三人座上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刚好是晚上十二点了,车厢里的灯已经被调成了很微弱的光,我睡眼朦胧的坐起来,感觉有些尿急,想要去上个厕所。

  厕所在1号座位那边,我眯着眼睛看过去,这个时候火车刚好钻进隧道,车厢里的灯光竟然熄灭了好几盏,只有车厢中央还有一盏灯亮着,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我发现厕所门口居然站了一个小女孩。

  人倒霉起来就是这样,不想上厕所的时候,厕所里总是没人,可是等你想上厕所的时候,你前面总是有人排队。

  我只好坐在过道的位置上的等着,半分钟后,火车钻出隧道,车厢里的灯全亮了,我看了厕所一眼,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我之前一直注意着厕所那边的动静,可是那小女孩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发觉?

  不管那么多了,先解决三急问题再说。可是等我刚站起来,火车又钻进了一条隧道,车厢里的灯再次全部熄灭,仅剩下车中央的那一盏灯。而我再看向厕所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居然又站在厕所门口!

  我心想这谁家的小女孩啊,怎么老是在厕所门口玩呢?于是我准备起身去厕所那边看看,如果她不是要上厕所,我就进去了。

  可是我刚起身,我就立刻又重新坐下了。因为火车钻出了隧道,车灯全亮之后,我发现厕所的那个小女孩竟然不见了!而这一次,我是一直盯着厕所那边的,我完全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走进厕所或者离开。

  她,就这样瞬间消失了!?直到这一刻,我也才突然想起来,刚刚上车包括我在内的九个人里,没有这个小女孩的存在!

  我慌忙坐下后,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灯还亮着,小女孩不在。而就在这个时候,火车再次钻进隧道,车灯熄灭,我看的很清楚,那个小女孩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她不是站在厕所门口,而是站在第一排座位旁的过道里!并且她是背对着我的,我能看到她头上的那个马尾辫。

  说真的,这一刻,我差点被吓尿了!

  我赶紧把头缩回来,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以为这是我的幻觉什么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再也不相信幻觉那一套了。车灯再次亮起,我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小女孩果然不见了。我坐直了身子,假装闭上眼睛,暗地里却眯着一条缝,然后侧着头,假装睡觉,其实眼珠子一直看着厕所那边。

  我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车灯再次熄灭,如果她还出现,那么就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火车再次钻进隧道,车灯又只剩下中央那一盏,那个小女孩再一次出现,而她这一次的位置,又向前移动了一个座位!那一刻,我感觉我都已经不能呼吸了!

  如果真的是灯亮一次熄灭一次,她就往前走一个座位,那么,这一路过去,还有那么多隧道,她迟早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且很明显,她是冲着我来的,否则她不可能一直朝着我这边走来。我之前数人的时候留意过,另外的八人都在最前面的座位躺着,可此时的小女孩已经完全经过了他们,那她的目标很明显了,就是我!

  虽然她的背对着我,可是我还是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好像当初在陈泥匠院子里的那种感觉一样!

  怎么办?

  我脑海里疯狂的转动着,心想,如果是陈先生在,他这时会怎么办。然后我发现,我什么也干不了!

  车灯再次熄灭,她又往前走了一排座位。而且此时此刻,我竟然听到了小女孩轻声哭泣的声音。这哭声嘤嘤诺诺,但是在这昏暗的车厢里,却是显得那么的凄凉和恐怖!

  车灯一闪一灭,她已经出现在了车灯中央的位置,我眯着眼睛看的很清楚,她,没有影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在似笑非笑的说话:大哥哥,我知道你没睡着,我知道你在看我……

  嗡!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她竟然知道我是在装睡!她竟然知道我一直在看着她!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动,我害怕我一动,她会往前走的更厉害!

  车灯又熄灭了,她已经出现在下半截车厢了,她那幽幽的声音传来: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装睡啊?你是在躲着我吗?

  我全身的寒毛都已经竖起,我在竭力的控制着我的呼吸,生怕露出半点破绽。我已经计划好了,等她再往前走五个位置后,灯一亮,我就往前冲到那群人中间去。

  五。

  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陈先生说过,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千万不能答应他的话,否则就要被勾走魂魄。所以我紧闭着嘴,牙齿咬着牙齿,控制着心里的恐惧。

  四。

  「大哥哥,帮我个忙好不好?」

  三。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二。

  「大哥哥,我就要到你面前了呢。」

  一,跑!

  「大哥哥,帮我找个东西好不好?」

  车灯亮,小女孩消失,我起身就往前冲,可是刚跑到车厢中央的时候,火车竟然再次钻进隧道,车灯全部熄灭,只剩下我头顶的这盏灯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我低头,小女孩竟然站在我面前,她背对着我,我能清楚的看见她后脑勺上的那条马尾辫。她说,大哥哥,帮我找到我的脸好不好?

  说着,她转过头来,我看见,她的另一边脑袋,竟然还是一条马尾辫!

  她没有脸,她的头前后,都绑着一条马尾辫!

  第46章21号车厢

  「啊!!!」

  我被吓得尖叫着坐起来,我一看四周,我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因为我的叫声而被吵醒的乘客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万幸,我刚刚只是在做一个梦。可是,那个梦也太过于真实了一点吧?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掉,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午夜十二点!

  我吓得赶紧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还好,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那里。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刚的那个梦确实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都分不清楚刚刚的那是梦还是现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在梦里被吓到了,所以现在竟然真的有些尿意。我不禁摇头苦笑,这和刚刚的梦还挺相似。我站起身来,准备去厕所,可就在这个时候,火车钻进了隧道,车厢里的灯居然真的熄灭了,而且,也只留下了车厢中央那幽幽的一盏灯,在喧闹的火车前行中,散发出昏暗的光芒,将整个车厢的氛围渲染的无比诡异。

  难道刚刚做的那个梦是真的!只不过是提前预见了而已?

  我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那里并没有小女孩的存在。我再次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向厕所。刚走到一半的时候,火车钻出了隧道,车灯蓦然一下亮起,吓得我抬头看着车厢两侧的灯光,一时半会竟然挪不动步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车灯,我是真心觉得这灯真特么诡异,难道都没有人要来修一下吗?真不知道火车上的这些工作人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心里抱怨归抱怨,可是厕所总不能不上吧?可是等我低头看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厕所门口竟然已经排满了人。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很想要骂人的——我不上厕所的时候你们不上,可是我一来上厕所你们就要上,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故意整我?

  我气呼呼的找了就近的一个位置坐下,旁边坐了一位好像是在吃果冻的老大爷,而对面则是坐着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我坐下之后,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看我,而那眼神,说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就好像是——对,阴鸡!就好像是阴鸡盯着你看的时候那种感觉。

  我冲着他们笑笑,说这里没得人吧?我就坐一哈,等着上厕所,一哈就走。

  哪晓得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有理我,而是继续手里的工作,好像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里面还有没吃干净的果冻。但是灯光现在还没熄灭,我看的很清楚,特别是那位老人,他的手里是一个手掌大小,但已经没有果冻肉的空壳子!

  而他的右手却拿着一根塑料小勺子,在那个空的果冻壳里很认真的刮啊刮啊,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刮出果冻来一样。我以为这个老人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正打算回去拿点东西来给他吃的时候,我发现对面的那对年轻小夫妻竟然和老人家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一下,我就有些不敢坐了,赶紧站起来去排队。

  排到队伍中间之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果然还在不断地挖果冻壳。我心想,莫非是遇到了一家子的神经病?

  我站在队伍里,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手机,其实是想要来分散一下注意力。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尿意一旦来了,很难忍住。我的手机不是时下流行的苹果手机,只是普通的智能机,里面没装什么游戏,倒是有一个象棋游戏,用来打发时间。我的象棋还是爷爷教我的,以前回家偶尔还会和爷爷下几盘,从来没赢过。

  可一盘象棋都快要下完了,队伍竟然动都没动一下,我想,你就算是便秘,也不可能用厕所用这么长的时间啊。于是我走上前去,问了排在第一个的那人,里面有人吗?那人点点头,却没说话。我一开始还不信,试着推了推厕所的门,发现门真的被反锁住了。

  然后问我数了一下排队的人,有五个,算上刚刚坐在那里挖果冻壳的三人,最后加上我刚好九个。嗯,人数没多也没少。我正想着要走回去坐下再等一会儿的时候,我突然愣在原地——我没有计算厕所里面的那个人!如果算上他的话,那么车厢里面就有了十个人!

  这多出来的第十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得不再一次数一遍车厢里的人,发现还是九个。我安慰自己说可能是从前面车厢跑过来上厕所的。然后我转身,准备去前面那节车厢上厕所,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被活活憋死。

  我所在的车厢是火车的最后一节,是20节车厢,前面那一节无可厚非就是就19节。我从火车链接处走过去,发现这节车厢也是空荡荡的,而且在厕所那头,居然也有人排队!

  我想,再怎么排队,也不可能会比刚刚的队伍多吧。于是我往前走去,这时火车又钻进隧道,车厢里的灯再一次熄灭,只有车厢中央的那盏灯还在亮着,发出幽幽的光芒。看来这辆火车的车灯都是这样,只要钻进隧道就会熄灯。我往前走了一会儿,听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人用塑料勺子在刮什么东西,即便火车外面「咣当咣当」的声音很大,但我还是清晰的听见了那刮东西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垫脚伸头一看,我竟然看见了之前看见的那位老人家和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他们在刮果冻壳,一边刮还一边往嘴巴里面送!

  我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已经没有门了,而且车厢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车厢号是「20」!这就是我之前所在的最后一节车厢!

  我以为我又是在做梦,所以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午夜十二点!

  也就是说,我绕了一大圈,不仅回到了原地,就连时间都一起倒流了!

  我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的大腿,很疼,这尼玛——我不是在做梦!

  怎么办?

  跑!

  我背上我的包开始往前跑,穿过刮果冻壳的老人和小夫妻,穿过那些排队等着上厕所的人,跨过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推开门,我抬头看一眼果然又是「20」号车厢。

  我就偏不信这个邪,继续往前跑,又是之前的场景,刮果冻壳的老人和小夫妻,排队等上厕所的五个人,还有厕所里一直不出来的那个家伙。在跨过火车连接处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如果在踏过一只脚后,就那样站着不动,一只脚踩在现在的车厢上,另一只脚踩在前面的那节车厢上,那样的话,我会不会被卡在最后一节车厢的门里?

  我决定去试一试!不过不是用我自己的身体,万一被卡住了,我岂不是就死在这里了?

  我站在火车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我妈给我做的圆饼,朝着前面的那节车厢狠狠的扔过去,然后立马转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车厢的尾部。

  果然,我扔出的那枚圆饼从车后箱的空中飞了出来,落地后在地上弹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我走过去捡起那枚圆饼,颓废的坐在地上,我感觉到了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我知道,这个号码是那个操着一口重庆话的黄牛的手机号码。说真的,此时此刻,我看到这个号码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

  我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那黄牛的声音:「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哪节车厢不上,你上21号车厢揍爪子(做什么的意思)?那节车厢上面,都是死人!」

  第47章吃果冻

  21号车厢?这里哪里有21号车厢?明明车厢上面显示的是20——天,居然是21号!

  我抬头看着车厢上面显示的车厢号,明明之前是20号,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21号?而且,之前的车厢里的座位也全部不见了,竟然变成了一列列竖排放着的棺材!

  在每一副棺材侧面,都贴着一张遗像!

  这其实本来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否则要真的等到棺材运到目的地了,没有遗像的话,都不知道棺材里面躺的是谁,难道还要开棺验明吗?(卸车的时候是不能开棺查看的,只有等运到了老家,家属在场的情况下,才会开棺),但是此时对我来说,看着这一张张黑白照片,我的全身就好像是有一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的真想一头撞死!

  难怪那些人一上车就横躺着睡觉,原来他们不是睡觉,而是永远的躺在里面了。而且他们棺材竖放着的位置,刚好就和他们之前排队的位置差不多。还有那三个挖果冻壳的人,他们的棺材靠在一起,而在他们的棺材下方,不知道是谁,居然放了三个果冻!果冻上面,还插着塑料小勺子。

  联想到他们刚刚睡的位置都是棺材,那么我刚刚睡觉的地方——我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一眼,在车厢最末尾的位置,果然放了一副棺材!

  这么说来,刚刚我是躺在那副棺材上面睡觉的!

  我试着想要看清楚挂在那副棺材前面的遗像,但是我发现那幅遗像竟然是反着挂的,也就是说它的正面是朝着棺材的,而相框的背面朝却是朝着过道的,这样,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脸,必须要过去把遗像翻过来才能看得见。不过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过去把他的遗像翻过来,天知道那儿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手机还放在我的耳边,那个黄牛似乎一直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以至于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他在电话里再次骂出他的那句口头禅「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才醒悟过来,那个黄牛还没有挂电话。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个黄牛还真是敬业,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推销他的票。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黄牛,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现在是在21号车厢。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的火车正在过隧道,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隧道里面,手机是完全没有信号的,电话根本不可能打得通!那他,是如何打通我的电话的?而且说话的声音还这么清晰,一点都不像是信号不好的样子!

  我把手机稍稍拿离了耳朵一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最上面那一栏的的确确显示的是「无服务」三个刺眼的黑字。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黄牛的声音,他几乎是冲着我吼着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到底有没有听老子讲话?

  我连忙回应他讲,我在听,我在听。

  我承认,我的确是被吓坏了,特别是当我看见眼前的所有座位变成了一副副棺材的时候,在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的心跳都已经停止了。所以当听到黄牛这位陌生人声音的时候,我真的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火车再一次钻出隧道,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我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成原状,可是这一次车灯并没有亮起来,而那些棺材却还非常刺眼的存在着。我再一次看了一眼时间,居然还是午夜十二点!

  所以还没等黄牛讲话,我就先冲着他叫道,我被困在这里了,我被困在这里了,我出不去了,怎么跑都出不去,一直是十二点,一直跑不出去。

  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是那个黄牛似乎听懂了我在说什么,他在电话里讲,你先莫慌,听我讲。我问你,你现在那里有几副棺材?

  听了黄牛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左右数了下,加上我之前「坐」过的那一副,一共有十副棺材!

  我想到之前在车厢里一共只数到九个人,还有一个在厕所里没见过样子,难道第十副棺材就是那个一直在厕所里的人的?

  我把有十副棺材的信息告诉给黄牛,那黄牛听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问我,那你再看哈子,十副棺材是不是都有遗像?

  我讲,都有遗像。

  黄牛又问我,你仔细看哈子,是不是都有?

  我讲,真的都有遗像——不对,车尾那里有一副棺材的遗像是对着棺材里面的,看不清楚他长么子样子。

  黄牛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那就好,我给你讲,不管发生了啷个事,你千万不要去翻那张遗像。记到没?

  我连忙点头讲,我晓得咯。

  然后我听见黄牛讲,你等一哈,莫乱动,我过来找你。

  在这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你晓得什么是绝望吗?如果你一次又一次从同一个地方跑过去,结果又回到原地,而且时间竟然一分一秒都没有流逝,你就会晓得什么是绝望。所以在听到黄牛讲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哭。

  过了一会儿,火车再次钻进一个隧道,我已经不知道这是多少个隧道了,而且也完全没法根据时间来判断,因为现在对我来说,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午夜十二点。

  头顶的车灯昏黄幽暗,我身上又出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而且这一次,监视我的不仅仅只是一双眼睛!

  我的身体不敢动,只能轻微的转动一下眼珠子,我刚好看见那位吃果冻老人的遗像,而他的眼睛,也恰好转过来,和我四目相对!

  他突然龇牙一笑,露出满口肮脏不齐的黄牙,满脸的皱纹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我听见一个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响起,那位老人他说:吃果冻!

  这话声音刚落,他旁边的那个女人的眼睛也看向我这边,她砸吧砸吧嘴,问了一句,果冻到哪里?

  回答她的不是之前的那个老人,而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他讲,到那个人滴脑壳里!

  他——他们竟然把我的脑子当成了果冻!

  那个年轻男人的话一说完,其他棺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比平日里看的恐怖鬼片还要尖锐刺耳,他们一句又一句的重复着,到那个人滴脑壳里!到那个人滴脑壳里!……

  我看着这些遗像,他们一个个全部在眯着眼睛笑,而他们的眼睛,全部盯着我的脑袋看,我知道,他们是想要把我的脑子当成果冻来吃掉!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吃果冻的老人遗像相框竟然一下子从棺材上跳下来,然后立在我的面前,以相框左右两个角当成脚向我一步一步走来。紧跟着他身后的,是另外八个人,把我的前路完全堵死!

  他们向前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渐渐地,我竟然退到了第十副棺材旁边。然后我看见,那张面孔朝里的遗像,竟然开始出现轻微的跳动,他,他似乎想要翻过来!

  我想到那位黄牛之前说的话,赶紧伸手按在那张遗像上,生怕他翻过来。我不知道他的正面是什么,但我是绝对不会有兴趣想知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越过那些笑的已经眯着眼睛的遗像,借着昏暗的车灯,我看见厕所门口站着一位面色唰白,两颊涂着红晕,眼珠子瞪大着,头两侧各扎着一根辫子的纸人!

  那纸人伸出手,动作极其僵硬,它对我招了招手,讲,跟我来!

  第48章乱坟岗

  那个纸人站在厕所门口,身高和之前我梦见的那个小女孩竟然差不多,而且她的头上也有两条辫子,只不过我梦见的那个小女孩是头的前后各有一条马尾辫,而这个纸人的辫子是左右两侧,而且最多只能算是羊角辫——而且还是用纸糊成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条羊角辫,我很可能会把这个纸人当成之前梦里出现的那个小女孩。要是那个没有脸的小女孩也出现的话,我想,我绝对不会再挣扎,直接松开手,让这张遗像翻转过来,弄死我算了。

  纸人说话,现在对我来说真的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你经历过和两个不同纸人面对面交谈,我想,现在在车尾看见车头站着一个对你招手,还让你跟着她去的小女孩纸人,你多多少少会不那么害怕。

  小女孩纸人要我跟她走,可是她要带我去哪里?更何况,那个黄牛可是说了,让我不要乱动,等着他来找我。现在要我不乱动,我怕是做不到了,毕竟贴在棺材上的这块相框的劲儿已经越来越大,只要我稍不注意,我想他应该就会翻转过来。

  另外,即便是我现在想跟那个纸人小女孩走,怕是也不行了。因为在我的面前,立着八张黑白分明的遗像,他们横排列在过道里,似乎是想要把整个过道给堵死。而且他们还笑眯眯的盯着我看,那神情,就好像是在欣赏一个最美味的食物。

  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在等待,等待我手里的这块相框翻过来,到那个时候,他们肯定是一哄而上,用遗像的相框一角敲开我的脑壳,然后扑在我的脑袋上吸噬我的脑子。

  而就在这时,手机竟然不合时宜的响起,是那个黄牛打来的。

  我不得不用整个肩膀抵着那张想要翻过来的遗照,然后用一只手接通电话。他问我看到他派去的人了没。

  我说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八张遗像和一个纸人小女孩。

  黄牛说,跟着那个纸人走,她会带你出来。

  我说我现在很可能做不到,因为这张遗像很快就要翻过来了。

  黄牛冲着电话吼了一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早晓得这么麻烦,老子就不管你咯,让你自生自灭算球。

  讲完之后,他又讲了一句,坚持一哈,老子搬救兵去。

  说完,他把电话就挂了。

  站在厕所门口的那个纸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我似乎看见她微微偏偏了头,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我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她一个纸人,能思考什么,难不成她还有自己的逻辑么?一想到这里,我被我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立在我面前的那八个遗像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我和黄牛的对话,所以他们开始慢慢往我这边「走」来。那位说要吃果冻的老人黑白遗像走在最前面,没几步就要碰到我的鞋子了。我只好闭着眼睛一顿乱踢,说真的,我是真不敢再去看他们了。特别是他们一个个眯着眼睛在笑,那样子若是平时还好,可是在黑白的遗照中,真是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我的双手死死的按着那块躁动不安的遗照,双脚不断的往外蹬。蹬了好一阵,我实在是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来,睁开眼睛一看,那位老人的遗像中,他竟然张大着嘴,扑过来一口咬到我的鞋子上,然后把我的鞋尖给一口咬断,之后就不断的嚼啊嚼啊,好像那双鞋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事物一样,到最后他竟然一口把嚼烂了的鞋尖给吞了下去!

  吞下去之后,他似乎还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其他的那些遗像见到老人的这幅样子,也纷纷向前跳过来,我不得不再次蹬起已经快要发软的双腿。可即便如此,我的两双鞋子还是被咬成了千疮百孔,最后不得不把鞋子脱下来丢掉。

  可是他们就像是吃不饱的饿死鬼一样,还死死的盯着我的脑袋看,我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吃我脑壳里面的东西,这东西,被他们称之为——果冻!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之前离开的那个纸人小女孩又出现在了厕所门口。她的一双大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我这边。然后,我看见她又伸出了手,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冲着我招手,而是平举着。

  这时,我才看清楚,有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从她的手中飞出来,然后慢慢的往我这边飞来,最后停在我的头上。

  电话铃声几乎可以说是在纸鹤停下的同时响起,听到这声音,把我又是吓得一跳。我还是用之前的姿势接通电话,一边还要警惕着那些遗像冲上来。可是那些遗像好像在看到纸鹤来了以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黄牛在电话里讲,你把那只鸟拆开,然后贴到那张遗像上面。搞好咯之后,跟到小妹妹跑出来,我到外头接你。

  我按照黄牛的话,从头上取下那只「鸟」。这只鸟全身呈黄颜色,打开之后,里面居然还画了一些歪七扭八的东西,有点像陈先生以前用的那种符,但是感觉又不太一样。这张符就好像是陈先生那种符镜子里的倒影,它们两个居然是完全相反的!

  我不晓得原因,但是还是按照黄牛的要求,把鸟拆开之后往那张遗像上一贴,没想到效果立刻就显露出来了,之前还跳的十分厉害的遗像,没想到等到这只鸟贴上去之后,它就真的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逃出这个鬼地方咯。

  我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黄牛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讲,你千万莫让他们挨到你滴脸!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我记得陈先生在处理陈泥匠这件事的时候,也对我讲了同样的话,那就是莫让陈泥匠的遗像贴到我的脸上。

  我不晓得这里面有么子讲究,但是最起码我晓得我一定不能让他们碰到我的脸。而且还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黄牛应该是和陈先生是一类人,否则他为什么会晓得这些呢?

  我大踏步的往前跑,双手捂着我的脸,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往前跑。我从手指间的缝隙里看到,那个纸人小女孩就在不远处,胜利在望。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直接往前扑过去摔在地上,还好我双手及时撑住了地,否则就真的要摔个狗吃屎。

  我很纳闷儿,这过道我刚刚跑了还几次,很平坦,怎么可能会被东西绊倒?我侧过身子往脚边一看,竟然是那个老人那自己的遗像挡在了我脚前面,狠狠的绊了我一跤。我赶紧把腿绕过他,准备往前继续跑。

  等我刚转过头来,却发现我的眼前,已经停满了七张颜色相同,笑脸相同,却都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的遗像,他们死死的盯着我,似乎并不想我走掉。而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我身上爬,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老人的遗像,沿着我的腿,一路往上,竟然已经爬到了我的背上,再往上一点,他就要到我的头上了!

  我反手去抓,可是我根本就够不着他,根本抓不住。我心想着,我这一次肯定要被他吃果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看见那个纸人伸出手,那手穿过七张遗像,直接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把我拍了个狗吃屎。随后我就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应该是那老人的遗像被这纸人小女孩给拍碎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猛地往前一跃,跳到了纸人小女孩的身边。纸人面无表情,双眼瞪大,转身就走,姿势很不协调。

  在要跨过两节车厢连接处的时候,我看见那纸人侧过身子,一脚踏在一节车厢上,然后伸手指了指前面。我明白了,她这是让我往这边走。

  我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一次踏过这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把我吓傻了——我竟然站在一座乱坟岗上!

  第49章回龙地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幽幽的灯光从身后透过来,借着这灯光,我能看到的,是一座座没有墓碑的小土包(坟),一个挨着一个,一个重着一个,密密麻麻,仿佛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尽头。

  光是从身后传来的,我悬着一颗心慢慢转过身去,看到了让我窒息的一幕:

  我的左手边,也就是之前火车过道里的右手边,是三座挨着的小土包,每个小土包面前,摆放着一盒果冻,上面还插着塑料小勺。在最边上的那座小土包上面,还插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面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灯光就是它散发出来的。我看了看位置,原来它就是车厢中央的那盏灯!

  在这三座小土包的对面,中间大约隔着刚好一个火车过道的距离,是整齐的五个小土包并排列着。在最靠近我的这个小土包边上,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尿壶,而这个尿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应该是刚刚火车车厢里的那个大家一直排队等着上的厕所!

  再往后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包,小土包上面还贴着一张黄符,我想,我刚刚就应该睡在那座小土包上面!

  「啪」身后猛然有人拍了我一下,不怕你笑话,我被吓得差点就尿了裤子。

  这荒山野岭的,就你一个人站在坟头,你的面前还有一个脸色唰白的纸人站着,四周乌丫乌丫的一片全是小土包,唯一的光线还是那盏白色的灯笼,微风一吹,还会晃来晃去。结果,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你一下,没被吓死都算是你胆子大。

  我几乎是全身颤抖着转过头去,结果却看到黄牛眯着眼睛在那里贱贱的笑。说实话,他笑起来真的很贱,但是在这一刻我却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贱了。

  他看到我转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都没黑死,你娃儿滴胆子大撒。

  我讲,没被他们黑死,差点被你黑死咯。

  他讲,你以为老子想黑你,大晚上滴,你晓得有好多个小妹妹等到爷爷我去安抚迈?为了救你,大老远跑过来,我跟你讲,你莫惹我,爷爷我肚子里面窝了一包火(很生气的意思)。

  我想,确实,我和他今天才见第一次,最大的交集就是相互换了个电话号码,而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存,他也只是把我当成他客户中的一个。可他还是赶来找我了,不管怎么样,我对他讲了句,谢谢。

  他摆摆手讲,你娃儿少活(和)我肉麻,我是要收费滴,这一趟,七七八八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五,看到你活我有缘,给你打个折,一万块钱,接受微信支付宝转账。

  我被他讲得目瞪口呆,还有这么市侩的人?不过想想也对,别人大老远的跑到这乱坟岗来救你,问你要点钱怎么了?可问题是,我没钱,全身上下也就二伯走的时候给我留的两百块钱。

  他看到我没讲话,又拍了我一下,讲,你莫装痴,刚刚没被他们黑死,现在一提到钱你就装痴,你讲你这个人啷个这么爱钱?钱是身外物,你看哈他们,现在哪个哈用得到钱?

  我没继续接他的话,因为我晓得,我讲不赢他。所以我指着那盏挂着灯笼的坟转移话题讲,我明明到火车上,怎么会出现到这里?

  他没好气滴讲,你自己跑过来滴。

  我想了想,然后对他讲,我一直在火车上啊,就是发现这节车厢有问题,我才开始跑,但是跑来跑去,都没跑出去啊。

  他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讲,看到没,那儿是铁路,前面有个小站,你刚刚就是从那个车站下车滴。等我赶过来滴时候,你就没见人老(了)。找你找了老半天,找到你滴时候,你就睡到那个土包包儿上滴。——老师,我想采访你一哈,你是啷个坐到第21节车厢上头去滴?你难道不晓得这节车厢是专门拉死人滴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产生这么一个车厢,是因为有的人死了,不想火化,想要落叶归根,所以有些火车会在车厢后面加一节车厢,专门用来拉载这些已经故去的人回家。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所以我摇头讲,我啷个晓得?我问列车员我的车厢到哪边,她喊我直接走到最后一节车厢上车就阔以咯(可以了),然后我就上车咯。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白痴一样,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啷个不蠢死?你连20号车厢哈是21号车厢都分不清楚迈?

  我没讲话,因为我不晓得我该讲些么子。

  他看到我没讲话,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他讲,你晓得你刚刚到那些土包包里头搞些么子不?

  我讲,我就是一直跑,想跑出去。

  他笑了一声,讲,按照你那个跑法,你跑到死都跑不出去。

  我问,我么子跑法?你晓得我是啷个跑滴?

  我话刚讲完,他就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手机,然后打开视频,里面有好几个片段,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这荒山野岭拍的。

  他点开第一个给我看,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我还是能够看见我躺在最后那个小土包上,然后我突然坐起来,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了那一排小土包的后面,站在那里不动,应该是在排队等着上厕所。

  第二个视频里,我走过厕所,继续往前走,应该是想要去前面那节车厢找厕所,可是在视频里显示,我走到了那个尿壶那里,就不自觉的转了个身,然后继续走,走到最后一个小土包位置的时候,我明显的顿了顿,随后转身,脚下也开始加快速度,变成了跑。

  第三个视频就是我一直在那一条过道里,从头跑到尾,再从尾跑到头。

  看到这里的时候,黄牛讲,你看看,就你这种跑法,你能跑到死。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不是我跑不出去「那节车厢」,而是我的眼睛蒙蔽了我,我以为我一直在往前跑,可却是在原地打转。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问,你既然晓得我到里面原地打转转,你不跑进来把我拉出来?你还有心思到这里录视频?

  黄牛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哦,你晓得这块地是么子地不?这喊过「回龙地」。

  我问,么子喊过回龙地?

  黄牛直接蹲在地上,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一口,指了一下我们身后讲,后头有座山,原来喊过「回龙山」,本来也没得名气,后来有个当官滴队伍被鬼子追到这里走投无路,那人问一个老乡,这里叫么子地方,老乡讲这里喊过「回龙山」,那个当官滴讲,回龙山,老子的名字里头就有一个龙,回龙回龙,这是喊老子要打翻身仗!

  黄牛弹了一下烟灰,继续讲,果然,这一仗那个当官滴赢了,杀了很多鬼子。他后来平步青云,当老(当了的意思)开国元帅啷个大滴官。这块地背后就是回龙山,前头哈有一条河,取义「回龙游水、富贵齐天」的意思,本来地是块好地,不管哪个埋进来,莫讲大富大贵,后辈子孙至少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问题是一次性埋进来啷个多人,啧啧,莫讲你,就是老子进去,多半都出不来。(风水书上有介绍:回龙地,看祖宗。源头水,尽朝坟。翻身局,力势雄。此等地,可救贫。)

  我有些不相信的问,这么厉害?那你是啷个把我带出来滴?

  黄牛讲,阳人有阳人滴路,阴人有阴人滴路,走不得错。我是肯定没得办法把你带出来滴,是它把你带出来滴。

  黄牛说着指了指那个纸人小女孩,我顺着看了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因为我发现那纸人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了,好像还对着我笑了笑。

  我讲,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万一又陷进去就麻烦了。

  黄牛摇了摇头,讲,莫急措(别着急),你身上有个东西,要是不甩老(不扔掉的意思)滴话,我们是走不出去滴。

  第50章张破虏

  黄牛讲我身上有东西?

  我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以外,就只有背上的这个包了。之前脚上还有一双鞋的,但是也被吃掉了。既然这样,那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我把我的疑问说出来,黄牛却摆摆手讲,具体是么子东西,我一哈也看不出来,但是我可以让你看哈子这东西对我们造成老么子影响。

  说完话,黄牛就伸手在我的左侧肩膀上拍了拍,我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拍我肩膀的动作和陈先生拍王二狗的手法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太一样。陈先生是从下往上扇手,但是他却是从上往下拍。而且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陈先生的拇指和小指扣在一起,而黄牛却是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然后都是只以剩下的三指来拍肩。如果不是看到黄牛的手法,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里其实也有讲究的。

  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拇指属土,为坤卦,其势可灭火;食指属木,主生长,旺火;中指属火,无名指为金,小指为肾水。陈先生当初是为了拍旺王二狗肩上的火焰,所以深藏土性的拇指和水性的小指,以主生火的食指和中指去拍,可以达到旺火的效果。而黄牛把拇指和食指扣起来,主以小指的肾水来拍肩,并且是从上往下拍,便是要起到一个灭火的作用。

  如果你生活在农村,或许你曾经应该见过,有老人在晚上出门前会拍拍自己的肩,而他们的手势就是拇指扣着小指。他们这么做的作用就是旺火,以免在走夜路的时候碰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黄牛在我的左边肩上拍了三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在我的右边肩上拍了一下,这才收回手,然后对我讲,你再看哈子周围。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把我的肩上明火给拍灭了一把,还减弱了一把,所以很听话的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神情狰狞,脸上的五官,简直不能用五官来形容,早就乱了位置。他们奇形怪状,但是有一点,他们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是青色绣花寿衣,无一例外!

  他们的脸全是朝着我的,就好像是以我为中心,向外发散出去,一圈又一圈……

  我现在终于明白黄牛说为什么我们出不去的那句话了。这么多阴人在这里,我想,就算是陈先生来了,估计也没办法强行走出去。

  我被吓得往黄牛那边靠了靠,他见状再次伸出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这一次,他的手法和陈先生的一样,拇指扣着小指,以肩缘为起点,从下往上在我的左肩扇了三下,又在我的右肩扇了一下。他的动作刚做完,我眼前的那些阴人就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但是我知道,我只是看不见他们了而已,他们其实就还在附近,睁大着眼睛在直勾勾的看着我。一想到我被那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全身就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我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我低声的问黄牛,为么子会有这么多阴人?

  黄牛看了我一眼,眯着眼睛又抽了一口烟之后才对我讲,应该是你身上滴那个东西把他们招过来滴。

  我讲,我有么子东西可以招惹他们滴?

  黄牛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个哈挫挫(蠢货笨蛋的意思),不一定是你滴东西,很可能是其他人放到你身上滴。

  我一边把我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一边想,一路上走来,我都是和我二伯到一起,不可能有其他人给我身上放东西,否则二伯肯定会发现。但是黄牛讲的又这么肯定,很可能是真的有东西在我包里。

  只是找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带来的,一件没多,一件没少。我对黄牛摇了摇头,黄牛自己也没看到可疑的东西,倒是对我奶奶的那个日记本有些上心。

  黄牛想了想,对我讲,把衣服脱了。

  我当时就蒙了,警惕的看着他,问道,本人男,性取向是正常的,你不能因为在危机时刻救了我一命,就要我对你以身相许吧?

  哪晓得黄牛直接上来就是一脚,对我吼道,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给老子爬!老子啷个救了你这么个思想不纯洁的东西。不想困死到这里,就赶快给老子脱衣服。

  我这才把衣服脱下来,让后递给他。

  他拿起我的衣服,然后一寸一寸的在衣服上寻找着什么。说实话,天这么黑,唯一的灯光就是不远处立在坟头的那盏灯,要看清楚一个东西都很难,更别说去找一个东西了。我本来是想要用手机闪光灯的,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那东西在黑暗中才好找。

  我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真的找到了那个东西。

  只见他手里捏着一个小东西,长得有点像蜘蛛,但是细看之下,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仅仅只论个头而言,它比一般的蜘蛛还要小一点。

  黄牛讲,就是这玩意儿招来滴阴人,你晓得这东西喊过么子东西不?

  我摇头,黄牛似乎一脸兴奋的讲,这叫做「阴虫」,是吃尸体长大滴,所以很招阴。不过这种东西一般都看不到,就只到刚埋进去的老屋里头才有,所以,瓜娃子,看来是有人要找你麻烦啊。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可是我还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会让对方这么费尽心机的来整我。

  黄牛见我真不知道,也就没多问。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然后把「阴虫」用这黄符包好。最后他拿出打火机,点燃,然后把包裹着那只「阴虫」的黄符往火里一扔,就彻底的化成了灰。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黄牛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对我讲,走。

  我跟着黄牛往外走,中间路过不晓得好多个小土包。黄牛的嘴巴一直没停,讲,不好意思,借过借过,如有打扰,多多海涵。

  他这话一直持续到我们走上了一条村路,他才停下来。然后对我讲,你现在到哪里去?

  我讲我要到重庆找个人去。黄牛点头讲,那你到前面那个站看哈去,可能哈有车,记到,莫坐最后一节车厢。

  我问,你不回重庆?

  他讲,这块地有点邪门儿,我要等天亮了再看哈子。

  说着他写了一张欠条,说我欠他一万块钱,得空了要还他。

  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签下了这张欠条。签字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名字叫做张破虏。

  我和他分开后,就走到那个车站。相距之前的坟地还真的不远,不晓得当初为什么会把车站选在这个位置。

  天已经快亮了,买了车票后上车,这一次,总算是平平安安到了重庆火车站。

  坐公交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传达室刚好开门。看守传达室的是一位老人,我说我取快递。报了名字后,老人查了一下,竟然说快递已经被取走了。

  我讲,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今天刚来,怎么可能取走快递。

  他讲,确实被取走了,你看,这里还有签名。

  我看了一眼他的登记本,在我的名字那一栏,确实写了「洛小阳」三个字,但是,这字根本就不是我签的!为了证明不是我取的,我还特地拿出身份证来给他看。

  我问,大爷,你还记得到取快递的人长么子样子不?

  老人想了想,讲,是个女娃娃。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说无弹窗广告免费阅读。全网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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